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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见少林寺

离开大师,回到洛阳市中。在车上大家都是非常兴奋,觉得今天虽然没到少林,却是不虚此行,大有收获。

下了车,沙沙和高阿妹一起去饭店吃饭,沙沙的意思,两个人,随便到哪里去吃个盒饭就成了,或者去吃一个有地方特色的小吃也不错。但高阿妹却非带着他去一个高档的饭店,结果两个人定了一个包厢,坐在一张大大的圆桌旁边。这里空调效果极好,外面虽然炎热,里面却几乎让穿短袖子的沙沙感觉有些冷,菜上来了,一共四个,虽然放在大大的圆桌上,显得非常空旷,但两个人要吃这么多,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沙沙摸了摸钱包,说:“我的钱已经不多了,晚上还要睡觉呢。”

“放心吧,有姐姐在,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你不是早就没钱了吗?”

“现在有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沙沙见高阿妹不想说其中详情,便也不再问。吃过饭后,果然高阿妹买了单,共是八百块。两个人一餐吃这么多,沙沙虽然平时并不是很在意钱,但还是有些心痛。

出来以后,高阿妹又带着他去开房间,这回也不找小宾馆了,直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宾馆,一间房竟要八百块钱。

“算了吧,我们去普通的宾馆开一间普通的房子就行,何必这样浪费。”

“要住就住好的,这样才住着舒服。钱不是问题,你不用为我节约。”

“姐姐什么时候捡了一笔大钱?”沙沙玩笑说。

高阿妹嘿嘿而笑,不置可否。

晚上两人歇下,高阿妹从口袋中拿出一万块,丢给沙沙,说:“给你。”

“什么?”沙沙吃了一惊,“为什么给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我不懂。”沙沙更是疑惑。

“自己的钱都认不出来了?这是你今天给如是大师的那一万块,现在还给你。”

“什么?大师的钱怎么会在你身上?你!……”沙沙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哼,什么大师,不过是一个骗子而已。”高阿妹得意的笑着,嘴角微翘,露出不屑的神气。

“你不能这样说大师。”

“是吗?既然是大师,既然神通广大,他身上的钱怎么会在我的身上?”

“你偷他的钱,你是小偷。”沙沙说,他的语气里包含了失望和愤怒。还有伤心与迷惘。

“不错。他骗了那么多人的钱,我为什么不能偷他?”高阿妹倒是敢作敢当,“哼,什么狗屁大师,做得倒是像模像样,开始的时候,姑娘几乎都被他唬住,可是本姑娘一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原来也不过如此。”

“够了,你不要说了,想不到我一路上拿你当好人,叫你姐,你竟然是小偷。”沙沙愤怒的说。

高阿妹见他伤心的样子,顿时收起了得意的笑,惭愧的说:“不好意思,是我骗了你,其实我之所以一直跟你一路,我就是盯上了你身上的那一万块钱,一路之上,你待人诚恳,确实是一片实诚,是我一直在骗你,对不起。”

“看来在火车上,那两个男人也没有诬陷你,你确实偷了他的钱包?”

“是的。”高阿妹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偷我的钱?”

“惭愧,因为我一直没找到它们在哪里。”

“现在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它们,怎么又要给我?”

“因为现在我身上的钱已经够多了,它们对于我来说,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多一万不多,少一万不少。何况你对我确实挺好的,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这么久,你叫我姐姐,我岂是一点情义不讲的无情无义之辈?所以我把这些钱还给你。你这么小,既然出来闯江湖,以后得学着点,对陌生人不可不防,你看你,先是对我一点不防备,后来又被一个骗子骗得神魂颠倒,这样子怎么会不吃亏呢?幸好有我,否则你真的是会被人骗得连衣服都没得穿。”

“谢谢提醒。让我知道了人心的险恶。”沙沙冷冷的说,“但你说你自己就行了,大师乃是真正的大师,希望你不要再污辱他。这些钱是用来给高僧建塔的,你偷这样的钱会遭报应的。”

“傻小子,我看你真不是一般的傻,怎么还不相信呢?你也不想想,他若真有那么神通广大,我别说偷,就是有这个想法,他都会识破我了。”

“也许大师故意不点破你,只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醒悟,从而明白自己的恶行是多么的不得体,因此而受到感化,弃恶从善吧。你何必自鸣得意?还执迷不悟?”

“我看你才是执迷不悟,我不想跟你说了,这一万你要不要,不要拉倒,老娘可不嫌钱多。”

“这是我的钱,我干嘛不要?”沙沙抓过那一万块钱,收进包中。

“算你识相。”高阿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只是收回我自己的钱而已,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更不会感激你。”

“随便,我要的可不是你的感激,说句实在话,我一路跟你同行,就是看上了你这一万块,只不过这一万块就像一个引子,帮我获得了更多,所以我就当感谢你罗,仍然给你。何况,我也看你可怜,不想你流落街头。”

沙沙什么都不想再说,提了自己的东西,便走出了房间,高阿妹在后面喊:“喂,你去哪里?”

他理也不理,走过走廊上的红色地毯,来到电梯门前等待。高阿妹赤着脚追了出来,拉住他的手问:“干嘛呢?生气了?”

“没有。”

“没有那你干嘛走?这半夜三更的你去哪里?”

“放心,不会流落街头的。”

沙沙语气依然冰冷。

“你这孩子。枉为叫了我这么多天的姐姐,原来并没拿我当姐姐呢。看来毕竟不是亲的,无论叫得多亲热也没有用。”

“我不会拿一个小偷当姐姐的。”

“你……”高阿妹大怒,她扬起了手掌,似乎想扇沙沙一个耳光,但终于,她还是忍住了,她垂下手来,脸上的愤怒也化作了悲伤。虽然她本就是一个小偷,但沙沙这话,显然还是伤到她了。

“好,你滚吧!你看不起我,我还不要你看起呢。”她忽然大吼一声,“小偷,你以为谁想当小偷吗?”

沙沙回过头来看着她,等着她讲述她的故事,但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谁天生是小偷的呢?但又何必解释何必辩解?无论如何,你确实就是一个小偷。但她的伤感在于,她曾经也是希望脚踏实地的劳动,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的啊。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出身又贫穷,但她不懒,她勤劳肯干,不怕苦不怕累,在一家足浴店里当洗脚妹。她并不觉得丢人,通过努力,收入也还不错的。可是后来,她被一个常常来泡脚的富二代纠缠,当初她见有人喜欢她,还很开心,拿他当朋友,有一次他叫她出去吃饭,趁机把她灌醉,然后强‘奸了她。她好伤心,报了案,可他拒不承认是强’奸了她,而说是嫖娼,说她在娱乐场所上班,本来就是一个“小姐”。他家有钱有势,她妈妈甚至鄙夷的对她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也配我儿子强‘奸?”

后来,案件不了了之,这事给她很大的刺激,她觉得依靠勤劳的双手养活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因此再也无心干苦活累活了,后来没钱的时候,便在超市偷东西出来,天生的灵巧竟让她成功了。她心中已经没有了思想障碍,觉得他们反正是有钱人,有钱人都知道欺负人,偷点他们的东西又算什么呢?

谁知竟从此走上了小偷的路。从那以后,她早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了,但沙沙鄙视的眼神,还是让她的心禁不住刺痛。那毕竟是一双如此纯洁的孩子的眼睛啊!

电梯门开了,沙沙见她不再说话,于是迈步走了进去。高阿妹忽然挡住电梯门,问:“你真要走吗?一定要走吗?”

沙沙点点头。

“你现在生我的气,以后会明白的。江湖险恶,你年纪毕竟太小,又没经历过事情,哪里明白。”

沙沙进入宽敞的电梯中,当电梯门缓缓合上,他听到高阿妹在外面喊:“好,你走吧。不知好歹的东西,懒得理你!不到黄河不死心,等你吃够了苦头,请不要哭!”

电梯门合上了,缓缓下行,再也听不到外面丝毫声息。他转过身去,看着电梯镜子中自己的脸。忽然之间有些莫名的伤感。

外面夜色很浓,街上灯火辉煌,人流如织,他一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此时当务之急自然是找一个旅馆睡觉,平时走在大街上,到处都看得见挂着宾馆招牌的地方,但此时在这陌生的城市一个人去找,发现也并不容易,何况他又不想住得太贵。

终于找到了一家,才八十块钱一夜,只是条件可不好,空调虽有如无,屋中霉味既盛,又闷热,墙壁上到处是污痕,白色的床单已经在发黄,被子上还看到几根可疑的毛发。卫生间里虽然放着抽水马桶,可是连盖都没有,更让人感觉脏脏的。

沙沙也顾不得这许多,当下连衣服也不脱,倒头便睡,但想起明天就可以去少林寺拜师,便兴奋得睡不着,又想起高阿妹,自己把她当姐姐,想不到她竟是一个小偷,她说如是大师是骗子,怎么可能呢?辗转反侧,直到半夜三点多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六点钟,他便起来,拿出自带的牙刷刷了牙,又用手就着水龙头掬了两棒水,胡乱洗了脸,退房出门。

这次他不再坐门口招客的中巴车,而是到车站里面买了票,坐豪华空调巴士,这车按时出发,验完票后,直接就上路了,中途不再上客。

少林寺乃是千年名刹,位于嵩山五乳峰下,想像里,自然是座落在深山中,道路崎岖,云缠雾绕,既神奇又缥缈。其中环境清幽,静如仙境,远远的,便听到清亮的钟声传来,令人听之忘俗。

谁知,这座千古名寺就座落在大路之旁,一下车,便看见周围店铺林立,人如潮水,叫卖的小贩,观光的游客,热闹非凡,哪里像什么清修古寺,倒好像到了一处集市般。

街道两边都摆满了各种小摊,有卖小玩的,比如佛像,狮子雕刻,葫芦丝,竹刀竹剑等,还有卖小吃的,大多是各种素食,如猴头菇、颍阳牛舌头锅盔、焖子、芝麻焦盖烧饼、素饼、贡酥、少林寺豆干、少林寺禅茶等,甚至有各种素鸡素鸭,其形精妙,其状神似,看起来十分有趣。

寺后是少室山的茂密森林,少林寺本来极为宏大壮丽,被翠绿森林掩映后,更有种无边无际之感。

“学武吗?”忽然,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劈头问沙沙。不待他回答,那人已经递过一张广告纸给他,说:“学武就来方正武术馆。”

“武术馆?”沙沙诧异的问。

“是啊,我们馆长是少林寺远觉大师的弟子,武术高强,学成之后,奉师命,开了这家武术馆。”

沙沙心想,什么远觉大师没听过,觉远大师倒是很熟,武当山创始人张三丰的师傅,可是会九阳神功的牛人。还有电影《少林寺》中那个李连杰主演的小和尚也是叫觉远,而这部电影可以说是促使他来少林寺学武的最大动力。

“我觉得学武还是去少林寺好。少林寺才正宗。”沙沙说。

“我们这就是正宗的少林武功呀。”

“也许你们的武功正宗,但你们武馆教学,就像学校读书一样,是批发教育,到少林寺拜师学艺,那是名师一对一的指点,如果要学点防身术,当然进武馆也可以,可我要学就学成真功夫,而不是学些皮毛。”

那人听沙沙如此说,心中大怒,说道:“你这孩子,不学就不学,怎么说在我们武馆学的都是皮毛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武馆就不能学到真功夫?”

沙沙不理他,径直往前行。可那人却忽然从身后抓住他衣领,说道:“你先别走呀,话可要说清楚。”

沙沙大是恼火,用力一扭,把他的手挣脱了,回过头来说:“有什么要说清楚的?我可没说你什么,这里是少林寺的门口,请不要在这里撒野。”

“哟嗬!看你不出,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嘴巴挺毒的呀。我撒野?我是少林弟子,我撒什么野?现在撒野的人是你吧?你说我们教不出真功夫,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们的学费是多少一年?”

“学费?三千一个月,包吃包住,非常的优惠。”那人见沙沙忽然问起学费来,倒不禁有些奇怪,忙收起恼怒的嘴脸,介绍起来。

“现在我告诉你,为什么只有到寺中才能学到真功夫了,因为少林寺学武功是不要钱的,他们不是为了挣钱,不以营利为目的,当然不同了。”

“放屁,谁说少林寺就不收钱了?何况就凭你,少林寺会收你吗?你以为什么野猫野狗就能到少林寺拜师学艺?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沙沙快步向前,那人又去拉他,沙沙大声叫道:“喂,这个人说他的武功比少林寺还强!”许多人听到他叫喊,都向这边看来,那人大是恼怒,低声道:“你喊什么?再喊我揍你。”

“他说有本事叫少林寺的方丈出来,他可以当面比一比。”沙沙又喊。

有些人站住匆匆的脚步,大有围上来之势。

那人狠狠的骂了一句“操”,向旁边走去了。沙沙忙向寺门跑去,终于把他摆脱了。想不到在少林寺门口碰到这样的事情,再看到有递广告过来的人,他一律不理,难得跟他们啰嗦。

沿着几十级台阶上去,已经看见少林寺景区的大门了,这是新修的石牌门,看起来却似乎像法国的凯旋门,透过大门,看得见里面郁郁苍苍的松柏,大门前非常热闹,高音喇叭不断响起,游人们拍着照,一路前行。甚至还看到几个穿着泳衣的美女在走秀,只看得沙沙目瞪口呆,想起自己曾对高阿妹说的:少林寺不许女眷进入。不禁哑然而笑。

在门口有人检票,沙沙终于意识到,现实中的少林寺,与电视里的少林寺确实是两个概念了,他按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旁边的售票窗口,买了一张票,票价一百元。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黄色的马夹。他们有男有女,但都是普通人,而非和尚尼姑。

他随着人流进入,里面的环境倒也美丽,松柏苍翠,绿竹怡然,走过一条长长的大道,便看到了少林寺的山门。这山门面阔3间、进深3间,单檐歇山顶,红砖碧瓦,绿树掩映的大门门额之上,挂着康熙皇帝亲书题的“少林寺” 横匾。

虽称不上雄伟壮丽,可也是古色古香,令人称羡。山门内塑有弥勒佛和韦驮像,山门左右各建单间硬山掖门。进山门中为甬道,两侧有马道,甬道边立唐、宋、元、明、清各代古碑30余通。

沙沙随着众游客把整个少林寺的景区都逛了一遍,每一处宝殿,每一座佛像,每一座钟,每一座塔都让他感到新奇。很多虔诚的游客一步一磕的拜着,脑门着地,匍匐而前。到处有人烧香,到处都有功德箱,接受香客们的捐款。

还有人拿着香烛或鲜花在叫卖,看到游客走过,就会向你招揽生意。沙沙花二十块钱买了一扎香,在各处佛像前烧拜了。少林寺占地非常大,各处景点走一遍,已经有些疲累了,忽然,听得几声诵佛之声响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声音非常之大,几乎震动耳膜,沙沙开始没听清楚,还以为哪里在吵架,询声望去,却见是一众香客,大约是一家子,有十来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走三步拜一拜,口中还大声念着佛,只是语调既古怪,声音又大得异常。

逛了一会,就到中饭的时候了,沙沙便在寺中小吃店买了饼干和矿泉水,边走边吃,一阵音乐响起,随着众游客的脚步,来到一座擂台前,只见台上出现了十多位身穿黄衣的少年,开始武术表演。这些武僧都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有些比沙沙大,有些比他还小,但他们打出的拳都非常了得,正所谓“拳如流星眼似电,腰如蛇行步赛粘,腿走鸡路头比猿,身若蛟龙意在天。”他们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拳出虎虎风生,口中嗬哈有声。

沙沙痴迷的看着,心想,终有一日,自己的武功得超过他们。以后一定也能站在台上去表演。

不知如是大师在哪里?他真是少林寺中的僧人吗?他想找人问一下,可又不知道应该问谁,一眼望去,虽然人头挤挤,但大部分都是游客,纵然是少林寺中的工作人员,也多是些俗家人。僧人除了台上表演的少年,出出入入的倒也不少,只是他们有些拿着手机,正与人通话,有些人提着东西,可能刚刚采购归来。

眼看天色将黑,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看,但沙沙仍是回到寺大门口,便站在台阶上,等待如是,虽然明知道等到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仍是不死心。

天黑之后,寺中倒也并未沉寂,灯光次第亮起,明亮如市。晚上又有两场武术表演,沙沙却忍住了没有去观赏,耳听着武僧们的呼喝之声,和游客们的喝彩之声,夜色下,闪光灯四起,是游客们在拍照留念。

沙沙在寺门口的小吃摊上买了晚餐,吃饱后坐在台阶上休息,坐累了便站一会,站累了,便坐一会儿,直到晚上十一点钟,游客渐渐散去,寺里渐渐沉寂,恢复了几分寺庙该有的肃穆与幽静。

可沙沙却忽然有点不适应,他没有等到该等的人。当游客如织的时候,还有人陪伴他,热闹里显不出等待的孤单,可此时,自己一个人站在黑夜里,少林寺大门的灯下,影子拖得那么长,忽然,一种孤独感直侵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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