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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个对时前。

远方号驶出港湾。

如果是三十年前,这七个字足以引发一场地震。那些为富不仁的大商贾会因提前得到这个消息庆幸不已,然后像遇到暴风雨的海鸭子一样,让商船一头扎进最近的港口,留个屁股在外面任凭风吹雨打。

也有数不清的穷苦人家翘首以盼,希望冰海之王能够收获财富,再来普降甘霖,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

但三十年后的今日,它的出行是如此寂然无声。

老瞎盘腿坐在船头,一声不吭地擦拭着钢刀。这把刀薄而狭长,暗红色的血槽看上去有些渗人,雪亮的刀身映出他的脸,那只受过伤的独眼显得格外狰狞。

如今的老瞎自带一个低气压场,暴风眼一样让人惧怕。这种情形,从修船开始维持到现在,而且愈加严重。

“情况怎么样?”段思成打破沉默。

老瞎阴沉着脸,好像对段思成出现在自己面前非常不满。他用力把钢刀归鞘,发出咔的一声。

“老瞎你又怎么了?”段思成又问,一脸困惑。

“少废话,要不是你小子姓段,那天我就一刀把你砍了。”老瞎沉声说。

“什么?”段思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居然还在想这艘船?我的天哪,这都过去多久了?”

“多久都忘不了。”老瞎从鼻孔里发出哼声:“我他妈看到这条船修好的样子时,我真后悔自己不是个真瞎子。”

“别这样,不就是一条船吗!”段思成凑过去,揽着老瞎的肩膀,用力地诚恳地说,“等我们发了财,随便你造多少艘新船,比这条好一千倍都没事儿。”

“少给老子放屁!”

老瞎被激怒了,瞪大了眼睛,疤痕一跳一跳的,好像扭动的虫子,肩膀用力,把段思成的手甩了下去。段思成吃了一惊,下意识退了一步,后背撞在船舷上,差点翻进海里。随后老瞎握着刀柄,一步步走过去,脸涨成了绛紫色:“不就是一条船?好一千倍?这是远方号——你爷爷、冰海之王的船!你他妈根本不懂它代表什么!”

是的,经过段思成的“妙手回春”,大量冰柏嵌入远方号原本通体纯黑的船体。从某种意义上讲,冰柏确实是铁冷杉的合格代替品。唯一的问题是——

它是纯白色的!

漆黑镶嵌着纯白,而且还是极度任性的胡乱镶嵌——破损的地方不可能有规律可言。难怪老瞎一眼看过去,刹那间觉得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瞎了!

这就是段思成说的“艺术性”?

一想到以后驾着这条船冲向敌人,对方可能会笑破肚皮的画面,老瞎就恨不得去死——或者是抱着段思成一起撞死——我真是对不起老船长啊!

但木已成舟。

“等等……”段思成扶着船舷,迎上老瞎凶狠的目光,努力稳住身体硬着头皮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它就是一条船,一条我们都需要的船!‘远方号’在干船坞等了三十年了!还要等多久?我等不下去了,你肯定也等得不耐烦了!”

老瞎动作迟疑了一下。

“因为我,你才能上这条船。”段思成盯着老瞎,伸手往后指,“而且,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这么想!你大可以去问问,他们为什么来这儿当海盗?难道是因为远方号当年的名头?”

老瞎沉默了。他看着那些看热闹的海盗——或者说棚户区的破落户们。段思成说的没错,他们每个人眼里闪着的都是那种赌徒的光。不管这次成不成,都别想让他们当一辈子海盗,这群家伙眼里只有钱,跟他们说理想和情怀?那是得了失心疯了!

老瞎的气势颓败了下去,铁打的腰杆也一寸寸弯曲,他靠着船舷坐了下去,抿着嘴一言不发。

段思成叹了口气,陪坐到对方身边,搭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老瞎,其实我很尊重你,你知道的。毕竟,你是我爷爷的船员。当年那些人,就剩你一个了……”

“好了!”老瞎打断他,“是我多嘴,这是你的船,你说了算。但有一点,这是远方号,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它还是远方号!”

“不懂。”段思成呆了呆,摇头。

“你还记得吧,都说远方号劫富济贫,把所有钱都分给了穷人。”老瞎哼了一声,“其实想想就知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是给穷人分钱,但我们自己也喜欢钱。”

“所以你们自己还留了不少。”段思成点点头,表示这太能理解了,但他还是奇怪:“可你看起来挺穷的。”

“我们的钱都在一个岛上。”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宝藏,你说了很多年。”段思成笑了笑,“可我父亲不动心。至于我,说实在的,不怎么相信。”

“你不信?”

“如果真有那个岛,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都弄不到一艘可以航海的船。”

“要去那个岛,只有远方号才行。”老瞎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把话题转回最初:“我知道你想发财,但不是什么财都能发。”

“哈,你怕我变成真正的海盗?”段思成笑起来,“放心,如果是那样,你可以一刀砍了我。”

老瞎瞅瞅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我不打算对自己人下手。”段思成低声说,“但那些该死的九州人……哼,要不是他们,我也不至于破产!”

老瞎觉得以段思成的性格,迟早要破产,却也没有否定九州人该死这件事。他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膝前的长刀。

“它叫什么名字?”段思成也看了半天这把雪亮笔直的刀,它的确被老瞎保养得很好,不见一丝锈迹,没有一个豁口,他看着看着,突然问,“这么好的刀,应该有个名字。”

过了很长时间,长到段思成感觉老瞎不会再回答了,就听到老瞎哑着声音反问:“你居然不知道?”

“我该知道?”

“我找过你父亲很多次,多到我都记不清了。你总是在偷听,每一次。我想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但我不记得你提过这把刀。”段思成说。

“哦,也许是我们在木材仓库谈到的。”老瞎哼了一声,“你父亲只想当个木匠。盗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你跑题了。”段思成有些不快。

“好吧。”老瞎笑了笑,“那我们继续说这把刀。它当然有名字,每把刀都应该有。但它的名字……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我卖个关子吧。”

“我搞不懂你。”段思成摇摇头,一把刀的名字有什么可隐瞒的?他站起来看了看前方,大海依旧空寂无边,“那我问个别的,咱们大概还有多久能碰上目标?”

老瞎摇摇头。

“你不知道?”段思成问。

“小子,你当不了一个好海盗。”老瞎把刀插回鞘中,继续哑着声音说,“你没有耐心,急于求成。”他瞥了一眼甲板上走得七七八八的人,嘴角挂上了不屑,“你根本不知道,比起结果,找到正确的目标再投注,是最难的事情。”

“我知道。”段思成心里更不痛快了,不过他决定不和这种顽固的中年人计较,“我说了,当海盗不是我想干的事。”他转过身,往甲板中央走去。

远方号已经行驶了两个对时,什么都没有发现。视野内只有一片单调的深蓝,天空是这个颜色,海水也一样。看久了,段思成觉得自己都要分不清上下了。他有点焦躁,出发时,他雄心勃勃,而现在,他开始发现当海盗没有预想的那么简单容易。

“骨头!”路过桅杆,段思成抬起头大吼,发泄着不满,“还没发现什么吗?”

骨头在桅杆上趴了半天了,自从他被黑山用绳索吊下悬崖那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能成为一名瞭望手。这小子不怕高,而且手脚灵活,爬上爬下特别厉害。这些都是瞭望手必备的优秀素质,段思成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可没高兴几天,骨头或许是太过手痒,又把在码头上当惯偷的职业习惯用了出来。

反正,要不是段思成拦着,一船立志于发财、双眼通红的破落户们,几乎要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伙子揍死。

搞得直到现在,骨头还呆在桅杆上不敢下来。也不知道这么久时间里他都吃什么喝什么。

可能是因为河络身上总会有很多隐藏口袋装各种东西包括吃的吧!

“什么都没有!”骨头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在桅杆的吊篮里趴了大半天天,浑身关节每一个地方不疼的。他觉得很费解,既然都做好了发大财的准备,其他人何必在意那一丁点个人财物……!

等等!

骨头突然瞪大眼睛,一个奇怪的旗帜映入他的眼帘,他大喊起来:“船!前面有船!”

有船!

“什么船?”段思成激动地大吼。

“旗帜没见过,肯定不是咱们这边的!”骨头兴奋地叫着:“九州!对啦,是九州人的船!”

“该死的九州人?”

这句话宛若火种,点燃了段思成胸中的火焰。他感觉自己的脑浆在沸腾,顺着七窍向外喷射。

“干他娘的——升旗!”他回过身,高举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我、们、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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