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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号”的甲板极为宽大。抛开上层建筑占据的面积,剩下的部分仍然足以开一场露天舞会。在甲板中央,距离桅杆几十步的地方,一具尸体静静躺在那里。正是刘老三,那个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人族老水手。

他的死因是跌落。脖子断了,后脑凹陷。天青珞开始以为这家伙喝醉了攀爬桅杆,但经过连牧桓解释,才明白自己完全想错了。

这地方并不是死亡现场。刘老三死在了甲板的下一层,被发现后抬上了甲板。就在刚才,天青珞以及其他管事去了下层查看,那地方残留的痕迹准确无误的表明了这一点。

现在,他们回到了甲板上,围着这具尸体发呆。

“他究竟是从哪里掉下去的?”一个管事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肯定不是从这里,难不成他是个变戏法儿的,能穿透甲板不成?”有个聪明人当即发言,“或许他根本不是跌死的。”

“就是跌死的。”连牧桓说。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人道:“比如把他灌醉了,然后在下层舱室用绳索头下脚上的吊起来,再一松手……”

“不是。”连牧桓摇头,“若是这样,必然留下痕迹。”

猜测都被反驳,顿时无人再肯开口。连牧桓的聪慧敏锐在天氏享有盛名,因此也没人质疑他的判断。

天青珞围着尸体转圈,过了一会儿,突然噗嗤笑了:“这可真是个戏法儿。小时候读闲书,瞧过不少匪夷所思的案子,没想到真能叫我遇上。这个刘老三……莫头领,我记得此人和你是同乡吧?”

“回少主。是的。”莫隐从人群里走出来行礼。

“他可有什么仇人?”天青珞问。

莫隐摇头:“要说早年的话,应该没有。但属下这些年和他不在一个地方,关系早就淡了。昨天晚上,我叫他来房间里喝酒——”

“等等!”天青珞打断他,“昨天晚上?”

“对。属下也是昨天在甲板上,才发现遇到了故人。多年不见,想着喝杯酒叙叙旧。”

“你们都说了什么?”

“就是聊聊以前的事儿。至于这些年,听他的意思,过得还算心满意足,也没听说和什么人结过仇。”

“然后他出门没多久就摔死了。”连牧桓插了一句。

莫隐不动声色:“连先生,你这什么意思?”

“陈述一句事实。”连牧桓问:“那么,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莫隐反而笑了。

对方这句话无可反驳,却听起来很别扭。怪不得天氏都流传,连牧桓是一个没法子亲近的人。

莫隐现在非常认同这个说法。

“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杀一个人,还用这种方式……”天青珞倒没多想,只是琢磨:“实在是有点神乎其神了。”

“等等。”连牧桓打断她,说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此人死于他杀?”

“不是?”天青珞偏头看他,失笑道:“难不成他真的穿透了甲板,自己一跤跌死了?连牧桓,你想这样告诉我?”

连牧桓没说话,向着桅杆走去。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跟着一起往那边走。天青珞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掌控权又被拿走了似的。但她还是定了定神,跟着走过去。

距离桅杆三步,连牧桓停下来。他指着脚前那一块甲板说:“他就是从这里跌下去的。垂直落于下面的舱室,跌破后脑,折断颈骨而死。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意外。”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是意外。”

“啊哈,连牧桓,原来你真的这样认为?”天青珞微微张开嘴巴,旋即大笑起来。她生得极为好看,无论怎么笑都显得好看,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笑声里包含着多少讽刺。

“我就是这样认为。”连牧桓神色不变,“无论事情多么不可思议,只要没有人布局,就是意外。”

天青珞看着他。

连牧桓继续说:“如果大家觉得这种推论太荒唐,不成立的话。那可以反过来想一想——比如,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阴谋。但若真有这么高明的布局,又何必针对一名普通的船员,为何不直接针对天青珞或者针对我?”

“恩,这说不通。”天青珞难得附议他一回。

“你想不通很正常,连我也想不通,这说明什么?”连牧桓竖起手指摇了摇,自问自答,“说明根本没有人在布局。”

“哈?”

“因为不存在我看不透的局。”

这是个冷笑话吧!一定是吧!天青珞差点笑出声来。她想出口讥讽两句,又觉得那样太过轻巧。

“你上去走两步。”天青珞说。

“什么?”

“那块甲板啊,你上去走两步,看看会不会出现新的意外——或者,试探一下有没有人在针对你而布局?”

连牧桓似乎有些疑惑,问道:“没有完全弄清情况之前,我为何要做这种事?”

“还有别的人愿意上去走走吗?”

满船的沉默回答了天青珞。莫隐正打算自告奋勇,但天青珞已经爆发了。

“没种的家伙!”她骂了一句,整了整身上那袭华贵的大氅,用屏退的手势示意周围人等退后,然后大踏步朝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她迈得很快,连牧桓根本来不及阻止。眨眼功夫,她已经四平八稳地站在桅杆下的甲板上。

“怎么样?有没有人针对我布局?”天青珞用目光逼视众人,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除了连牧桓。

“瞧,这证明了我刚才的说法。”连牧桓说。

“你给我闭嘴!”天青珞恶狠狠地盯着他。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女魔头”的风范毫无作用,就干脆利落的把这种威压撒向其他人。

各位管事、以及聚集上来的水手们很吃这一套。他们都缩着脖子,等待女魔头训话。

“其实我不用这样。”天青珞清清嗓子,说道:“我完全可以扔一把金铢,试探一下甲板是不是真的能穿透。再然后,我可以宣布谁先捡到这枚金铢,谁就可以拥有它。你们都知道,我说话算数,也从不缺钱。”

众位管事呆了呆。他们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一把金铢对于他们不算什么,但那些底层的水手呢?为了金铢,他们完全可以豁出性命。更何况,就算真跌下去,也不一定有刘老三那么倒霉不是?

搞不好,为了这个可能送命的机会,水手们还会你争我斗,来回厮打呢!没法子,现在这个世道,人命就是不值钱。

“所以说,钱真是王八蛋!”天青珞哼了一声,高声道:“但没钱能行吗?没钱就没有尊严,没法子生活,就会命贱如草!”

一片寂静,没人反驳这番话。

“有了钱之后,你才能考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天青珞的声音深沉下来,“各位,我们是来发财的——但也不是。我不缺钱,刚刚却敢冒这个风险,我为了什么?因为我要选择我想要的生活!而你们——”

她指了指那些管事:“你们大约也不缺钱,你们想要地位,想要上升空间。”又看了看那些水手,“你们呢?你们想要发财,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众人都静静地听天青珞讲话,所有人都觉得这番话说到了心坎里。天青珞想要证明自己强过大哥,但她没机会。管事们想要继续上升,但天氏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没机会,至于水手们——他们从来很难发财。

“所以我们聚在了一起!”天青珞大声说:“我们义无反顾,把头悬在腰上,出来乘风破浪,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机会,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的!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我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子!”

众人喧嚣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鼓噪,仿佛千百只蜜蜂在振翅。天青珞的话极具鼓动性,点起了众人心中的火焰。

“但是!”天青珞却陡然泼了一盆凉水,用蔑视的口吻说:“刚才你们做了什么?因为一点点未知的变数和危险,就选择龟缩在一边,腿不敢抬,步不敢迈,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你们这个样子,配做大买卖吗?配做天氏的伙计吗?你们出海前,对家人、对自己发过的誓言都忘了吗?!”

愧疚在蔓延,甲板上鸦雀无声,只有天青珞的话依旧在回荡。

“看看吧!我就站在这里,一个号称能把人摔下去的地方!不要说是一桩莫名其妙的悬案,哪怕是风雨欲来山呼海啸,哪怕是海盗倾袭大军压境,我也绝不会退缩!因为,我天青珞,永远不会因为艰险而畏退!!!”

天青珞说得慷慨激昂,她眼眶红润,背部已经微微出汗,贴身的绡衣黏在皮肤上,令人瘙痒难耐。但一切都不重要,她想,只要能在意外发生后重新激励起全员的士气,怎么都算值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缓缓举起手:“少主。”

“嗯?”

“你刚才说……海……海盗。”

“怎么了?”

“他们……真的来了。”

——天青珞大吃一惊,转头向海面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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