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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三终于松了口气。昏暗的夜色中海风鼓荡,猛地灌入他的衣襟,像是劈头浇了一盆冰凉的水。他打了个哆嗦,心里却一阵舒畅。

之前在莫隐那里,真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横死在那里,谁知峰回路转,竟这么轻轻巧巧的出来了?

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莫隐要干什么,他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但正如刘老三自己说的,“不敢想,不敢猜”。那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一下,就把他吓了个半死!

很多年以前,刘老三干得是玩儿命的买卖,从没惧过生死。可那一次大难得脱之后,他才发现生命是如此宝贵。他变得小心谨慎了,什么事都不求有功、但求一个稳妥。这么多年来,他在天氏商会不声不响,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是以临到老了,依旧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水手。

但他很满足。已经娶了妻生了子,又有一些积蓄。就等着退下来,踏踏实实的安享晚年了。

谁想到莫隐……

刘老三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莫隐费这么大功夫,把自己塞进这条船里,必然有他的用意。

就是为了那个东西?

刘老三有些紧张。因为他并没说实话,那个蓝色方块,他是见过的。但也不是完全在撒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了。

那东西似乎只出现在梦里。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他没法理解,无法控制,极度恐惧。小小的蓝色方块勾连着一个更恐怖的梦——关于那片海,那些人……

但为什么莫隐不怕?甚至,还要求自己交出这东西?

如果可能,刘老三真想这么做。但他做不到,莫隐也不可能谅解他的苦衷,所以干脆就不承认。

现在看来,这一招还算管用。但刘老三终究还有一点疑虑。他想着莫隐最后的那些话——你放心,我终归有办法。

他有什么办法?

刘老三想不明白。

此时海面微澜,波涛没有半点光亮,天空宛如漆黑的锅底倒扣下来,不见月华星辰。有那么一瞬间,刘老三突发奇想,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世界的本质——世界是个砚台,天空、大海、船、自己……都是一团漆黑的墨汁。

倘或是个诗人,恰逢此时,定有名篇诞生。至于刘老三——他只是庆幸,脚下的甲板真硬,踩上去真踏实。

他朝前走了几步,打算去桅杆下面吹吹风,解解心中的乏闷。但不知为什么,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感挥之不去,令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场海葬的情景。

一具具尸体躺在木筏上,都是他的兄弟战友。他们渐渐飘远,海平线上,夕阳像条鲜红的舌头,将死者一口口吞下……

呸!

真他娘的不吉利!

刘老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甚至怀疑,这是某种凶兆。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下意识走到桅杆下面,下意识伸出手,想在桅杆上扶一下歇歇脚……

他的指肚传来熟悉的触感,兰槎木那种坚硬,让他感到安心。

突然!

刘老三脚下一空!甚至来不及惨叫,凭空摔了下去!

什么情况?!不可能……怎么会是空的……

惨嚎声中,他只来得及转过这个念头。

——黑暗拥抱了他。

舰队在大海上航行。

五艘海船呈雁行排列,仿佛一群沉默的巨鲸。它们掠过海面,劈斩开的波浪向两侧荡漾,宛若潮汐。

领航的那一艘最为庞大,它通体纯白,却丝毫不显笨重,仿佛一朵飘在蓝天上的云。云上是层峦叠嶂的宫室亭台,若有人看到这艘船,一定会想起海外仙山的传说。

这就是飞云号,宁州天氏商号富可敌国的象征之一。

天氏商号是这些年九州大陆上崛起最快的商号。它的主人天誉衡早年靠贩卖丝茶起家,近年来将算盘打到了海上,斥巨资打造了一艘规模宏大的“飞云号”,遣其女天青珞领航出海,寻找新商路。

“飞云号”前后建造经历了九年,凝聚了羽族与生俱来的艺术与浪漫——以至于问世之前,九州商人常消遣说,天氏并不想做海上生意,他们只是想用来分家。据说天青珞自幼就不服自己那个作为正统继承人的大哥,认为自己能干得更好。是以,在她的胡搅蛮缠下,天氏顺水推舟打造了一个昂贵的玩具,把天青珞远远发配,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当这艘船第一次驶离船坞,这个笑话立刻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天氏对天青珞的“发配”有些认真,他们将享乐与野心悄悄结合了起来:奢华、迅猛、船坚炮利,让“开拓新商路”从一句戏言变成了可能。

在这座仙山般的巨舰上,最高处的船长室开着小窗,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天青珞,正伸着腿、懒着腰,歪歪歪斜斜地坐在窗后的月牙桌前。

被打扰了懒觉的天青珞有一脑门子的不高兴,再见到船长室里满满当当,晃来晃去的人影,更加烦躁。

“我不是说了——”天青珞打了个哈欠,“没天大的事儿,不要打搅我睡觉。怎么,船翻了?”

管事们挤挤挨挨地靠着窗一字排开。因为了解船主的起床气,有人俯首帖耳,做了些捏鼻子、扯衣角等紧张却对当前局势毫无意义的小动作。

“没有。”连牧桓在人群中回答。

“那是?”

“死了一个人。”连牧桓朝前走了几步,让声音更清楚些,“一个叫刘老三的水手,昨夜突然死了。”

天青珞一怔,脑海里迅速闪过昨天的画面。那个老水手,她记得就叫刘老三。

“替我牵马的那个?”天青珞坐直身体,微微皱眉,“昨天还好端端的……难道生了急病?不该呀!”

“不是生病。”连牧桓想了想,“死得有点……莫名其妙。看上去,他应该是自己失足跌死的。”

“看上去?”

“对。看上去。”

“我明白了。”天青珞点点头。目光扫过管事们,发现有人竟然在偷偷揉眼睛,显然是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她不由冷笑:“所以,昨晚有人在船上莫名其妙地死了,诸位今早还能安睡到这个时候?因为死的不是你们吗?”

天青珞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眉角微微上挑,表情漫不经心,鹅蛋脸薄嘴唇,双眼明亮而锐利。整体上看,她美丽中带着刻薄——事实上也是如此。

没人敢说话——除了连牧桓。他皱了皱眉头:“你不是起得更晚?我把所有人叫起来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呢。”

“所以这是我的错?”天青珞被噎得够呛。她有些生气地坐正身体,微微俯身。但因为座位较高,实则很有压迫感。这个动作完美契合她在天氏商会里流传的“混世女魔王”的风采。可惜连牧桓视若无睹。

“是我的错。”连牧桓诚恳地说:“你明明说过只要船没沉,就不要提前叫醒你……但我觉得,这件事有点等不起了。”

“连牧桓——”天青珞深深吸了口气,“你又在嘲讽我?”

连牧桓愕然:“有吗?”

天青珞觉得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这家伙从小就这样,三两句话就能气得自己七窍生烟。可偏偏,他自己还一副毫无自觉的样子。天青珞真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走!”天青珞站起身,“去看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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