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
天青珞瞪大眼睛。
“是……”李都管低着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无论事前做了多少准备，面对天青珞这一刻，依旧感到莫大的压力。
“哈！”天青珞死死盯着李都管，那表情仿佛一只要吃人的老虎：“那个海盗头子，真是好本事啊。”
“属下……无能。”李都管只能这么说。
“是我的错。”天青珞咬着细白的牙，咯咯笑起来：“我竟然糊涂到以为你能办成点什么事儿！”
她单臂在条案上一撑，竟蹭地越过去。李都管额头冒汗，生怕这个脾气暴烈的少主会一脚踹过来。但天青珞理都没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雪一样的丝毯留下一个个足印，又一点点展平。李都管抬起头时，天青珞已经消失在门口。他刚要松口气，却发现连牧桓在一旁看着自己。那是一种不信任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看个通透。
李都管再次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连牧桓却什么都没说，同样出了门。走到门外，就看到下一层的夹道中，天青珞的身影匆匆而过。
“羽哨。”连牧桓轻声说。
几个影子一样的武士悄然无声的出现，他们一言不发，跟在连牧桓背后。连牧桓加快脚步，向天青珞追去。
飞云号的格局宛若亭台。从最高处的船长室到甲板，要走过几条曲折的步道。阳光和阴影交错掠过天青珞的脸，她在怒气冲冲地行走。
“等一下！”连牧桓叫住她。
天青珞根本没等，但连牧桓紧走几步到了身边，看着她绷紧的侧脸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你觉得呢？”
“大概是。”
“谢谢，你可真是‘敏锐’！”天青珞怒气未息：“你是不是还打算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觉得不顺利。你不想出任何差错，但这件事，让你感觉很挫败。”
天青珞陡然停下脚步。她盯着连牧桓，眼中有火焰在燃烧。她更生气了，有一种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无论如何，我会帮你。”连牧桓平静地说。
“谢谢！我不需要！”天青珞恶狠狠地回了一句。然后，她用近乎飞奔的速度向甲板冲去。
咔。
骨头拨开了门锁。声音十分轻微，却让骨头仿佛烫了手，蹭的跳到一旁，险些在舱壁上撞死。
所有海盗都盯着牢门。老瞎抠住锁眼，猛的一拉！
嘎——
牢门打开了。外面站着一名守卫，开锁的声音吸引了他，然后就被牢门开启的状况惊呆了。
老瞎冲上去，一掌砍中他的脖子。守卫应声而倒，老瞎抬起头，发现几步之外，另一名守卫已经抽出的佩剑。
老瞎向后撤了一步，寒光闪烁的剑锋擦着肩膀掠过。老瞎趁势扑上去，抱住了守卫的腰。两人滚倒在地，皮甲上的鳞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守卫竭力回转手腕，用剑去刺老瞎的后背，老瞎腾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来人——”守卫大叫。
“该死！”老瞎大骂起来，“你们当老子在演戏？都看他娘的热闹？”
海盗们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有人拽住了守卫的胳膊，还有人捂住了嘴。守卫狠狠咬了一口，那名海盗一边甩手一边惨叫，声音远比刚才守卫的叫嚷大多了。
“我早该看透了。”老瞎一拳砸晕了守卫，回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海盗们，“你们就是一群猪！远方号就是个坑——大坑！”
“大副，”骨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刚才说的……”
“啥？”
“就是……那个。”骨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老瞎瞅了他一眼，掏出金铢丢过去，哼了一声：“拿着，足够你买副棺材！”骨头仿佛没听见，拿金铢咬了一口，眉开眼笑的揣进怀里。
老瞎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听，皱眉道：“要来人了，跟我冲！”
海盗们跟着老瞎，乱哄哄的沿着通道奔跑。李都管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掉开了守卫，反倒便宜了他们。
不多时，他们通过了最后一条通道。尽头是镂刻藤萝花纹的木梯，一缕天光自上方洒下，略带咸味的海风灌进口鼻。
“上面是甲板！”老瞎精神一振。他刚要往上爬，却被黑山一把拉住。老瞎觉得骨头差点断掉，回头怒视道：“你小子发疯了？”
“得去救船长。”黑山闷声闷气的说。
“你以为我要逃？”老瞎气乐了，盯着黑山，“让我教教你吧，一个真正的海盗这时候该干什么！”
所有海盗都看着老瞎。
“我们能攻占这条船！”老瞎高声说：“他们犯得最大错误，就是把我们带到这里！小伙子们，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黑山一脸认同。
——其余海盗呆若木鸡。
老瞎看着这帮乌合之众。除了那个大个子，其他都是无胆匪类！要是在当年，他立刻就会让他们知道海盗的规矩——不，这群混蛋根本不配做海盗！
算了吧。老瞎心里想。这些人除了拖后腿，什么都干不成。那个大个子倒是个可造之材。他瞄了一眼黑山，点点头：“跟紧我！”
老瞎第一个爬出木梯。澎湃的海风扑在脸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在午后刺目的阳光中，他看到十来名身着软甲的士兵围拢过来。他们严谨周密，沉默无声，黑色的甲胄宛若岩石。雪亮的长剑宛若秋水，望之生寒。
老瞎皱起了眉头。虽然有一番豪言壮语，但他并不傻。多年的海盗生涯里，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对手。有些人悍勇无畏，身受重创仍能酣战不休——对于这种，老瞎从不担忧。而眼前的这些，无疑是最为棘手的。
可惜我背后是一群猪！老瞎恨恨的想。他开始思索脱身之策，但随即有一群士兵从侧后方围拢过来，挡住了跳海的可能。
海盗们陆陆续续爬上来。看着这肃杀的场景，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骨头吓得哆嗦起来，却死死攥住衣襟里的金铢。
“跟我冲！”老瞎大吼一声，朝着船舷方向奔去。三名士兵同时出剑，从不同方向刺向老瞎。
剑光闪烁！
老瞎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躲闪，都会被一只长剑刺中。这种配合缜密的剑术，只有军队才可能掌握。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迅速向后一跃。冷森森的剑光从前胸掠过，精妙的配合未能伤敌，却牢牢挡住了老瞎的去路。
这不算什么，如果我有一把刀……老瞎恨恨的想着，又把段思成这混蛋从脑海里揪出来臭骂一顿。
士兵们并不贪功，他们沉默地举起剑锋，徐徐进逼。另一侧同样如此，不过二十几名士兵，就让相同数量的海盗们束手无策。
老瞎向后退了一步，突然一把揪住骨头。骨头吓了一跳，怀中的金铢被老瞎掏了出来。骨头惊呼：“不要——”
刷的一道金光！
金铢被老瞎狠狠掷出去，对面的士兵猝不及防，额头登时血流如注！片刻的错愕，对面的士兵迅速严整阵型，但在经验丰富的老瞎却抓住了机会——
“大个子！”老瞎大吼一声，同时狠狠向前扑去！
身影随着老瞎前冲，但不是黑山，居然是骨头！他速度极快，就像一条年幼的豹子，竟然超越了率先行动的老瞎！
“我的金子！”骨头大喊。
骨头的脑袋径直撞向对面的剑锋，却视而不见。他只是盯着那枚飞向海面的金铢，双眼一片赤红。
对面的士兵不由呆了呆。
砰！
千钧一发之际，黑山抓住了骨头的脚腕，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老瞎却趁此机会，扑到了剑阵之内。
“干得好！”老瞎吼着，不知是夸骨头还是黑山。他弓着身子，肩膀狠狠撞上一名士兵的左肋。士兵跌出去，又将另一名同袍带倒，剑阵顿时出现了一个空隙。
刷刷。
几支剑从两侧刺向老瞎，老瞎打了个滚，狼狈的躲开。他大吼：“快跑！”
一众海盗此刻才如梦方醒，轰隆隆一拥而上，都想从打开的缺口逃走。结果并不美妙，不少人被直接刺倒。但这种雪崩一样的乱局一旦开始，就注定无法轻易控制。几名行动迅捷的海盗已经扑到船舷边，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老瞎跳了起来。他看到乱局正在迅速平息，很多海盗都被打到在地，哭爹喊娘的叫唤。这群废物！老瞎一点也不同情。他已经尽力了。眼下该想想怎么脱身。他退向船舷，躲开了迎面刺来的长剑，打算一个背越式翻下海区。
但他未曾发现，一名士兵迅速移动到船舷出，锐利的长剑刺向了他的后背。直到剑尖刺破衣服，老瞎才骇然回头。
“老子——”
当的一声！
士兵的脑袋挨了一记重拳，不由自主的跌倒。老瞎瞪大眼睛，看着满身湿漉漉的段思成从船舷外爬上来，仿佛见了鬼。
“这一拳怎么样？”段思成喘着气，犹自炫耀。
“傻驴！”老瞎扑过去，一把扯住段思成，两人同时从船舷上坠下去！一柄锋利的长剑扫过船舷，堪堪斩破他们的身影。
“该死！”莫隐死死攥住剑柄，盯着波涛起伏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