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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思成差点摔得背过气。

这是第二次跳海,加上之前的体力流失,他突然觉得小腿肚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糟糕!

段思成知道,这是抽筋了。他从小在海边长大,听说过甚至见过不少人因为被海藻缠住,或者抽筋之类的原因送命。他拼命放平身体,想让自己松弛下来。

“快游!”老瞎在耳边喊。

我游不了!段思成想要这么说。但因为姿势的原因,他勉强能把鼻子露出水面,根本说不了话。

“快点!”老瞎怒吼。

段思成勉强用余光往后看。高耸如山的船舷上,一排士兵正持着弩箭,向下射击。嗤的一声,一支劲弩擦着他的身体钻入海水,留下一连串细碎的气泡。

坏了!段思成有些慌乱。这导致本来有些缓解的小腿更剧烈的痛起来。他奋力挥动双臂,却只能在水中打转。

老瞎看出了段思成的问题。

“憋气!”他大吼,然后一把将段思成按入水中。老瞎拉着段思成,向水面下游动。不时有锐利的弩箭钻破水面,从两人身边掠过。有一箭甚至划破了老瞎的胳膊,鲜血染红了海水,在海面慢慢晕开。

段思成擅长憋气,刚刚还通过这个方法逃过一劫。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体力的流逝和小腿的疼痛加剧了消耗,他的肺叶在抽搐,好像有人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就在段思成眼睛开始发黑的时候,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托起,倏然钻破水面。

呼——

段思成大口吸气。他从未感觉到,呼吸是如此的美妙。他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堵木墙,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远方号!

“快上去!”老瞎在水里推搡他。

不知什么时候,抽筋已经过去了。段思成抓住船板,拼命的向上爬。为了追求速度,远方号的干舷很低。段思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倒在甲板上。他仰面躺着,累得连根手指都移动不了。

老瞎从他身边走过,手中拿着那柄刀。这是甲板上找到的,羽哨们大约看不上,并没有收缴。这帮了老瞎的忙,长刀在手,本来就豪迈的胆气更加膨胀。老瞎仰头看着十余丈外的那条巨舰,看到了红袍黑甲的莫隐。

这人……老瞎恍惚了一下。

但很快,他看到一群人族士兵跳入海里,正沿着铁索向远方号攀援。老瞎抛开稍纵即逝的念头,高高举起长刀。

咔的一声。

粗如儿臂的铁索应声而断。远方号打了个晃,船头慢慢侧移,与飞云号拉开了距离。老瞎吐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的海盗们。

只剩下十几个。黑山的大块头鹤立鸡群,骨头居然也在,哭丧着脸坐在黑山脚下,显然是没捞到那枚金铢。

“开船。”老瞎说。

天青珞赶到时,正看到一片乱象。

“快!去牵我的马!”天青珞反而兴奋起来。她决定给那群不知死活的海盗来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骑兵冲锋。

可惜一切结束的很快。天青珞的话音刚落,段思成老瞎等人已经逃出生天,他们看到了莫隐差之毫厘的那一剑。

“可惜。”连牧桓摇摇头。

但他一动不动,眼看着段思成等人逃上远方号,看着老瞎一刀斩断铁索,拨转船头。直到此时,他才微微动容:“好快的刀!”

莫隐将长剑入鞘,反身走向天青珞,躬身道:“少主,是否追击?”

羽哨刚刚出动过一次。包括天青珞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飞翔。如果要追,只能靠飞云号本身。

“追!”天青珞毫不犹豫地说。

“咱们商人,不是海军。”连牧桓摇摇头,“必须按时抵达港口,否则每拖一天都会造成巨大损失。”

“钱钱钱!你脑子里就知道钱!”天青珞冷笑:“难道让咱们的人白死?”

“可人已经死了。”

“必须让他们偿命!”天青珞高声说着,环视四周。战士们刚刚损失了一些同袍,群情激奋,用高呼来回应。

连牧桓只是皱着眉,低声说:“你不该这样。冰海之王的宝藏只是捕风捉影,我们完全可以安稳的——”

“够了!”天青珞打断他,“你以为我真的想要那个宝藏?”

“不然呢?别告诉你是为了报仇——你究竟为什么要追那条船?”

“你根本不了解我。”天青珞摇摇头,“我和你说过,我对继承天氏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来这儿是为了宝藏。对,这是真话,可也不全是。你觉得我就是一个财迷心窍的人吗?如果是,我为什么不去和我大哥争一下继承权?”

连牧桓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道:“因为你争不过?”

“滚!”天青珞骂了一句,然后深深吸了口气,指着逃遁的远方号说:“我喜欢这种追逐。但不是追逐宝藏!我喜欢这样——我想追逐自己的生活。”

“他们转向了,可惜没用。”

老瞎凝望着远处,庞大的舰队正在慢慢兜一个圈子。速度不算快,大约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完成。

到那时,远方号早就拉开足够的距离,就算那些羽哨也追不上。

段思成慢慢爬起来。海水浸透了衣服,沉得好像沙袋。海风穿胸而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段思成看着老瞎,发现他左臂受了伤,伤口用撕破的衣襟草草包扎。青色的布条被血迹浸透了,还在淌血。而他本人却浑不在意,像块石头那样直挺挺戳着。海水顺着衣襟滴落,在脚边汇聚成水洼。

“你应该去换套衣服。”段思成说,“还有你的伤——”

“我们可是海盗。”老瞎头也不回的打断。

“那当海盗的目的是什么?”段思成不理解,“总不能是因为喜欢受罪?”

“当年,你父亲谈过你。”老瞎终于转过头,“他说你不安分,不愿意吃苦,总想干点什么事情发大财。”

“这像是他的话。”段思成说。

“他还说起过一件事。你去山上捡柴禾,为了下山方便,把所有干柴捆在一起,骑着它一路滑了下来。”

“我摔断了一条胳膊。”段思成想起了那件事。

“其实你本该摔死。”老瞎说,“那座山上到处都是石头,还有好几处断崖。今天你能站在我面前问这话,算你命大。”

段思成耸耸肩。

“为什么要那么干?”老瞎盯着他,“那时候你不小了,也不算太傻。”

“我不知道。”段思成摇头,“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怎么知道当初怎么想的?也许只是因为有趣。”

“很好。”老瞎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的答案让我认定一件事,海盗都是受虐狂。”段思成摇摇头,转身离开。

远方号的船长室是整条船条件最好的房间。但它依旧小的很,中间摆了张木头桌子,再加上瘸了一条腿的木椅,再加上墙角的木箱,就是全部的摆设了。四壁都是黑黝黝的木头原色,靠近舱门附近有一块不规则的白,那是一块新近修补上去的木料。

以前段思成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他觉得,这地方还比不上飞云号的牢房。

段思成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套干净衣服。衣服很破旧,起码干爽。他把衣服换上身,正打算扣上箱盖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箱子底部是一堆杂物,以及一些散碎的钱币。骨头大概还没胆子来这里偷,因此它们至今健在。这堆杂物当中,一条小木船静静躺着。段思成把它拿在手上,木船已经重新粘过,看上去和没破损时一样。

段思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没有继承父辈的荣光,只是简简单单的,在一家船厂担任匠师。段思成十八岁那年,一场意外夺取了父亲的生命。船厂的木料倒塌了,足有上千斤的干燥木料压在身上,父亲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但很多话,并不需要说出来。小时候,段思成见过父亲做的这个木头船模。它是缩小了上千倍的远方号。夜静无人时,父亲对着船模发愣。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段思成无从知道。但现在想来,总归不会平静无波。也许父亲并不是所想象的,真的那样甘于平淡。

“头儿!”骨头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惆怅。那声音听上去无比慌乱:“那条船——那条船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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