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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我在哪儿?谁他妈在打我?

老瞎倏然睁开眼,翻身跳起来。四周昏暗,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扇小窗。阳光呈柱状射入,无数灰尘在阳光中舞动。有那么一会儿,老瞎子只看到这些东西,随即眼睛才慢慢适应过来。

“你自己跌倒了。”段思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后脑勺撞到了甲板。”

老瞎转过身,看到了段思成。段思成靠坐在墙角,百无聊赖的望着头顶。不光是他,其他海盗都在这儿,显得有些挤。

“你敢偷袭我!”老瞎可没那么傻。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包括脑后那一记闷棍。有那么一刻,他真想一刀把这混蛋宰了,伸手却摸了个空。

“你的刀被扔在船上了。”段思成说。

“别以为我空手就不能揍你!”老瞎一把揪住段思成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狠狠撞在墙壁上,“贪生怕死的混蛋!”

段思成后背剧痛,眼前一阵发黑。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然被老瞎掐着脖子抵在墙壁上。

海盗们惊讶的看着两名头领在内讧。

“松……手!”段思成用力掰扯那只钢钩般的手掌,但毫无用处。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要憋死……我了……”

“我真想这么干。”老瞎瞪了他片刻,慢慢松开手。

段思成大口喘气。时至今日,他越来越后悔把老瞎带上船。他本想借重对方的经验,谁知老瞎的脾气如此暴烈,和他印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老瞎时,段思成才八岁。可能是个傍晚,或者黎明——段思成记不清楚了——总之天光昏暗。当时段思成正在院子里玩,一个陌生人推门而入,用那只狰狞的眼睛凝视着他。段思成被吓坏了,哭了很久。

那人就是老瞎。当时还是个年轻人,不像现在这样鬓角露出了风霜。段思成还清晰的记得,老瞎被他哭的手足无措,掏出了一把铜锱给他买糖。段思成高兴坏了,拿着钱奔出了家门。

然后他就记得,那天真的买到了糖,真的很甜。

自那以后,段思成记住了这个人。在他印象里,这个看上去恐怖凶恶的家伙,其实是个好人。段思成总想再次制造一次邂逅,再故意装作吓哭的样子,看看老瞎能不能掏出更多的铜锱来。可惜的是,竟再也没了机会。

老瞎当然还是常来,可总是偷偷摸摸,大概是故意躲着段思成。段思成偷听过那么多次父亲和老瞎的谈话,其实也是被迫的——他还是想从老瞎手里得到零花钱。

段思成渐渐长大,明白了老瞎的意图。他想劝父亲出海,重新扯起海盗王的旗帜。但无论老瞎怎么说,收获的永远是失望。

老瞎离开的时候,总是很颓唐。这让段思成有些不忍,设计好的“邂逅再吓哭”的套路就不好意思拿出来用。一来二去,段思成长大了,这种套路也就彻底过时。

段思成还记得,他定下用远方号出海的念头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老瞎。这未尝没有一种替父亲补偿的心态。段思成觉得老瞎有点可怜,是个好人,自己应该帮他圆梦……

——我真是个傻瓜!

段思成骂着自己。他渐渐喘匀了气,看着老瞎说:“说真话,我有点后悔了。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老瞎嗤笑:“你这话说的像个女人。”

“男人就该冲上来和你决斗,是不是?你满脑子就是这个!”段思成气坏了,怒道:“对,在船上是我打晕了你。但我要不这么做,你会连累到所有人,大家都要沉到海底喂鱼!”

“放屁!你以为我打不过他们?”

“你以为你打得过?”段思成瞪大眼睛,好像看到一个神经病,“你真有这么厉害,这只眼睛怎么瞎的?”

提到这个,老瞎顿时沉默了。段思成以为自己击中了他的要害,但老瞎看上去并没有消沉的样子。

隔了一会儿,老瞎冷笑起来:“那你觉得现在很好?知道别人怎么对付海盗吗?他们会把你吊在桅杆上,直到你变成一块风干的腊肉。在海鸟把你吃干净之前,他们会再把你剩下的部分扔进海里,引来一大群鲨鱼。”

听着他的话,骨头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用力咬着牙,发出咯咯的打颤声。黑山伸出手,大概想安慰他,比如拍拍肩膀什么的。但黑山瞄了一下骨头的个头儿,犹豫着停下来。

他担心一巴掌把骨头拍死。

“不可能。”段思成说:“真要杀我们,早动手了。我猜,他们大概想和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

“总之有的谈。”

老瞎摇摇头:“你赌博。而且你已经输了一回。”

“不,我赌赢了。”段思成反驳,“从我说投降那时起,我赌赢了!他们没有杀人,我们还活着!”

“赢了?”老瞎突然大笑起来,“你输掉了远方号,把大家变成了俘虏,居然说自己赢了?哈哈哈——”

牢房不大,老瞎的笑声震耳欲聋。段思成面无表情,就那么看着老瞎。过了片刻,老瞎慢慢止住笑。

“好吧。”他说:“算你勉强捞了一笔,可惜远远不够回本。”

段思成没说话。但老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生命燃烧般的光彩。

“这一局还没结束。”段思成说。

轮到老瞎沉默了。

没结束,就意味着要继续赌下去。赌什么?没了船,没了自由,还有什么?其他海盗们听不懂,老瞎却明白。赌命!自己的,以及所有海盗的命。

老瞎瞧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牢门突然发出咯咯的声音,有人在开锁。所有海盗倏然望向牢门。

牢门打开了。

外面进来三个人。打头的男子大概三十来岁,四方脸,鼻头有些大,穿着一身发亮的鳞甲,里面衬着褐色的软袍。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战士。穿着形制相同的皮甲,上面镶着暗黑色的甲叶。其中一人是羽族,显得风姿挺拔。另外一个人就差多了,人族永远没法跟羽族比卖相。

为首的男子扫视一眼,目光狠厉。段思成注意到,那人始终按着着腰间的短剑,不知是为了威吓还是缺乏安全感。

海盗们一动不动,都挺老实。他们毕竟是新手,还没历练成无法无天的亡命徒。老瞎也没动,但眼睛总在那人腰间打量,似乎想伺机夺剑。

段思成朝前跨了一步,把老瞎挡在后面。

“你们谁是头儿?”为首的男子问道。

“我。”段思成说。

那人打量着段思成,段思成也在打量他。这位是个人族,脸上带着傲慢,看上去不大好打交道。

“怎么称呼?”段思成补充。

“你没必要知道。”对方的语气不太友善,“跟我走。”

“好。”段思成点点头。不管对方什么态度,他目前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回头看了一眼海盗们,最后把目光落在老瞎身上。

老瞎神情严峻。

我会赢的。段思成心里说。

一转身,随着战士出了门。牢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紧紧关闭。

牢房内陷入一阵沉默。但老瞎明显感觉到,沉默中孕育着不安。段思成被带走,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在忐忑中等待命运的宣判。

太可笑了。老瞎想。海盗从来不会把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上。

老瞎走到牢房门口。这是用精铁打造的牢门,两侧是一尺多厚的木头舱壁。他伸手敲了敲,发出类似金属一般的声响。

很棒的船材,比起铁冷杉不遑多让。就算给他一把刀,恐怕一天一夜也砍不穿。老瞎抚摸着牢门。上面有个锁眼,大概一指粗细。他把手指捅进去,搅了搅,然后抽出来。

“骨头。”他扭头,“能打开它吗?”

“大副……”骨头怯生生的说,“我的专业是瞭望手……”

“放屁!”一名海盗愤怒的挥舞着拳头,“你偷了我的钱!”

“还有我的。”又一名海盗说。

“我也是。”

一名又一名海盗站出来揭发,让骨头脸色很不好看。他解释:“兄弟们,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在桅杆上趴了三天,想清楚了一件事。我要当一名堂堂正正的海盗!我要和过去做个告别,从此洗心革面……”

“都闭嘴!”老瞎吼了一声。海盗们都停下来,看着他。

“事情都过去了。”老瞎看着所有人,“谁在提过去的事,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海盗们不敢说话。老瞎的强势所有人都领教过。身为当年海盗王的下属,他本身就是个传奇。老瞎没显露过他的本事,但没人愿意试一试,他是否在吹牛。

“还有你!”老瞎盯着骨头,“撬开这扇门!”

“可是……”

“再说一句废话,我会揪掉你的脑袋!”

“我……”

听到老瞎的威胁,骨头立刻把要说的话吞进去。他认命的走到牢门前,盯着那个门锁。渐渐的,他的眼神变了,冒出某种专业性的自信。

“并不难。”他低声说,“只需要一根铁丝,不软不硬那种。但……”

“那东西你有。”老瞎冷冷地说。

“可就算能出去,怎么对付那些家伙?船上可都是对方的人!”骨头有些犹豫,“大副,咱们这是送死——”

老瞎没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他。骨头觉得浑身发寒,那目光比刀锋还锐利。老瞎把手深入怀里,骨头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了舱壁上。

“救命——”骨头求饶的话没说完,突然愣住了。

老瞎的手中,躺着一枚金灿灿的金铢。他把金铢上下抛动,光芒闪花了骨头的眼睛。骨头贪婪的盯着,不错眼珠。

“打开门,它就是你的。”老瞎说。

骨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仿佛看到了一顿无上的美餐。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在油腻腻的头发里摸索,抽出一根半尺长的铁丝来。他在手里弯了弯,柔韧性上佳。

“我知道我锁在箱子里的钱是怎么没的了……”一名海盗感慨。

骨头开始工作。海盗们盯着看,他们这才发现,那个瘦得像竹竿的青年,居然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灵活,像弹琴一样跳动。那根铁丝钻进了锁眼,以一种奇异的节奏颤动着。

“我能打开它。”半晌之后,骨头低声说,“但需要时间。”

“干吧。”老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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