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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点王 14

中州,人族世代所居的天启城。

西出城门有石拱桥,桥名“定金”,故西城门楼亦称“定金门”。

过定金桥三十余里,有山峰连绵,河水湍急,再沿水岸曲折前进,才进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峡谷,两面山势峻峭,中间荒草萋黄,一条崎岖蜿蜒的古道半数淹没其内。古道曲折尽头,一株巨大的枫树遗世独立。

秋意未浓,树上已满是红叶,那红色宛若一剑斩落之时,自人体内喷出的最新鲜的血液,浓郁惨烈,远远看过去几乎要燃烧起来。四下青翠叠嶂,流水蹁跹如带,峡谷中空气静谧凝固,偶尔微风吹过,数点飘红自树上袅袅落到水面上。

突然间,宁静被一阵骏马踢踏之声撕裂,一时间谷内惊起无数飞鸟,嘶鸣着扑往天空。远处两匹骏马拖着一辆车轰隆隆奔驰而来,所过之处烟尘滚滚,马车疾冲向前,速度极快,距那老枫树已越来越近。

树下慢悠悠转出来一个人。

一个灰袍白发的中年人。

绿水红树下,灰袍人孑然独立。他瘦如纤竹,薄如画卷,仿佛风再大些便能将他吹翻。

他双手收拢在袖子里,对正面朝他奔过来的马车视而不见。车夫一声怒吼,非但不减速,反而用力挥马鞭,驱赶着马匹全速朝他直冲。

中年人目光平静,仿佛眼见只是江山风月,清风拂面。马蹄近在咫尺,他才一跃而起,嘭地自背后张开一对巨大的光翼,升至半空再俯冲而下,一对瘦骨嶙峋的手屈起握拳,碰碰两下,重重砸在马匹头部。

骏马吃痛顿足长鸣,硬生生地前蹄扬起。中年人停在半空中,轻若纸片,随着光翼振动,他猛地直飞过去,如鹰隼捕猎那般将车夫猛然抓起冲上十余丈高,手一松,车夫尖叫着自空中摔落至地,喀嚓一声脆响,头颈已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中年人落地,身后的光翼随之消散,他身后,骏马嘶鸣着倒地,车厢犹自滑行数丈,终于停了下来。

中年人重新收拢双手于袖中,转过身来。

脚步声沙沙不绝,无数身着银色轻甲的士兵持长戈围了上来,不一会儿便将这残破的车厢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的军官上前行礼:“大人,末将请令缉拿叛贼。”

中年人仿佛没听到,车厢内却传来一声低笑,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汤大人,不过是抓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把大半个天启巡察司都派过来,不觉得杀鸡用了牛刀?”

笑声中,那人自己掀开了车帘,手脚并用地爬出车来。

他双脚一着地便整了整衣襟,举手投足尽是风流天成,倜傥潇洒。抬起头来,一张脸俊朗非凡,哪怕年龄已铭刻在眼角眉梢,若他愿意往花神节里走一遭,仍然是大姑娘小媳妇愿意娇笑着投以鲜花鲜果的——中年美男子。

灰袍人淡淡地道:“陶先生不要过谦,你凭一己之力在我眼皮底下做了那么多事,只怕千万名逆贼都比不上你,抓你,当然要慎重。”

“汤大人抬爱,陶某愧不敢当。”

“谋逆大罪都敢犯,你还有什么不敢当的?”

男子微微一笑:“汤牧辛,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汤牧辛眼皮不抬,硬邦邦回道:“你有意思,你陶逊之虚与委蛇,瞒天过海,想起来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此言一出,两人均默然。

汤牧辛是羽人中另一个响彻九州的名字。他出身宁州“杉右汤”,曾随羽皇南征北战,征服中州人族,王朝成立后任天启巡察使,并督统中州兵马政要。

据说,无梁殿里三代人王,多年前东陆霸主万氏的后裔,个个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被唤陶逊之的男子微笑道:“着啊,我就是一个奸佞小人,反正天下人皆知天启陶氏向来不要脸,社稷倾覆四十二年,国不存久矣,我还要脸做什么?”

“你也说了国不存久矣,既然已经不存了那么久,继续不存又有何妨?”汤牧辛瞥了陶逊之一眼,“更何况,天启万氏的皇帝们将东陆大地弄得乌烟瘴气,再对比一下今日我羽皇治下……”

陶逊之反唇相讥:“汤兄,亡国大仇,四十二年来羽人在我疆土上竭民膏血,你还要让我们举江山社稷做臣民,弃祖宗庙社于不顾,易地而处,换我人族攻下了你们澜州秋叶城,你也甘愿?你要甘愿,你就不是羽族杉右汤氏的子孙,你就该是乌龟王八蛋!”

汤牧辛怒道:“死到临头还巧舌如簧,不知悔改……”

“是啊,我都死到临头了,还悔改来做什么?”

汤牧辛与他斗嘴从来就没赢过,只得忍了忍,缓和了口气:“陶兄,你我结交二十载,你这样一条道走到黑,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道本不同,多说无益,”陶逊之微微一笑,“汤兄,你抬头看看,这里山清水秀,有田有屋,村寨零落,炊烟相望,我以前就说过……”

“纵览天下,唯有此处可以终老。”

陶逊之微微一笑:“是啊,若没这么多事,你我相约归隐,建几间茅屋,养些鸡鸭,管他什么中州澜州、人族羽族。真是可惜了。”

他没说可惜什么,汤牧辛却沉吟不语,一挥手,士兵如潮水般退下。

汤牧辛待人退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地道:“老陶,这句话我只说一遍。我可保你平安,但有个条件。”

“哦?”

汤牧辛盯着他:“像令郎陶傑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累人累己还不自知的年轻人,天启城中还有多少?”

“不知天高地厚,累人累己还不自知,”陶逊之低低笑了起来,“说得好,那帮小崽子们可不就是这样。”

“你要明白,跟我说了才是救他们,上秋叶京刺杀太子,呵,亏他们想得出。十五名逆贼,落到雷修古那样的高手手里,到死不过两招。”

“所以?”

“所以螳臂当车,愚不可及,何必呢?”

“是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蠢。”

汤牧辛颔首道:“为今之计还是要你协助。你放心,只要汤某在任上一日,对他们便以管束为主。这些人不过一时迷惑,非罪大恶极,又没作奸犯科,远不到杀头的地步。没准洗心革面后,仍旧有大好前程在等着。”

“大好前程?哈。”陶逊之轻笑一声,“名单我有,都记在脑子里呢。”

“说。”

陶逊之带着笑意,轻声道:“头一个,黎平,天启城郊云水村人,家境贫寒,没读过书,仗着身手灵活考入都卫营,为的是一个月十二个银毫的饷银。后来求着陶傑他们几个教他认字,为了省下买书的钱,借一本,背一本;第二个,姚元白,天启城中人,父母在西市卖凉面,他出身市井,爱占小便宜,瞧不起黎平那样的乡下人,常对他呼来喝去,可世上的事就这么怪,他自己瞧不起,却不许别人瞧不起,谁要敢欺负黎平,这小子就会头一个冲出去。”

汤牧辛皱眉:“这两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陶逊之微笑地举手制止他:“听我说完。第三个,郑泽涛,天启郑氏的世家子弟,泥猴子一个,他理想是做个游骑将军,可放眼中州,哪个世家子弟还入军营为羽人效力?不得已才进的都卫营;第四个,钟乔,出身官宦之家,三代单传,胆小却好面子,陶傑跟郑泽涛没事老欺负他,钟家长辈跟我告状,我这头刚训完陶傑,那头他们又会变本加厉找茬,吓得钟乔后来一看到他们就躲;第五个,曹登儒,他年龄最小,爱吃点心,整个都卫营就数他见到陶傑最开心,因为有次我夫人做糕饼不小心做太多,我命陶傑带去都卫营分了,听说别的男孩子不屑吃,全进了他肚子……”

汤牧辛沉下脸:“陶逊之,我让你说名单,没让你提这些死在秋叶京的刺客。”

陶逊之眼中含泪,却笑意不减,直视汤牧辛道:“第六个,陶傑,天启陶氏,我家幼子。生下来身量不足,全家人娇惯过了头。从小啊,他就仗着几分小聪明横行霸道,攒了一身的坏毛病,我生怕养出来一个废物,狠心把他弄进都卫营。他倒好,如鱼得水了,每日呼朋唤友,到处给我惹是生非……”

他猛然哽噎住,低头以衣袖拭了拭眼角。

“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

“汤兄,你口中的逆贼刺客,一个个都是我的晚辈,他们或许是蠢,有勇无谋,自不量力,可他们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忝长一辈,岂能连这些孩子都不如?请莫要为难我。”

“也是,你若真的依我所言献上名单,我反倒要疑心你背地里又搞什么鬼了。不过,你不顾自己,难道天启陶氏一族的人也不顾?”

“老汤,”陶逊之微笑,“人皇都变成人王了,天启陶氏算什么啊。”

汤牧辛瞳孔微缩。

“更何况,只要天启还在,人族不亡,则星火不断,终能燎原。”

“痴心妄想。”

陶逊之哈哈大笑,长躬一礼:“汤兄,承蒙不弃,二十余年来将陶某引为知己,陶某空有胶漆之心,奈何天不从愿,从今往后请多保重。”

汤牧辛尚未作答,却见陶逊之已借着起身之际飞快往嘴里吞入一颗丸药。

汤牧辛大怒,喝道:“陶逊之!”

陶逊之面露痛苦之色,自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黑血,倒下时目视天空,嘴唇嚅动,喃喃说着什么。

汤牧辛凑近,却听陶逊之断断续续地道:“年,年年枫叶红似火,何时,王师,归天启……”

汤牧辛脸色一冷,陶逊之头一歪,当场毙命。

远方传来尖锐的哨响,汤牧辛抬头,一名羽人将士振翅飞来,到他跟前徐徐降落,递上来一个手卷道:“都督,秋叶京来旨。”

汤牧辛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凝重,半晌不言语。

副将问:“都督,可是有什么旨意?”

汤牧辛脸色凝重:“没错。”

“要出征吗?”

“这事比打仗还重要。”汤牧辛皱眉道,“陛下要我召集所有人王子嗣,挑出下一任人王。”

副将诧异道:“立人王不一直都照老规矩办吗?当年陛下仁慈,不忍心人王血统不纯……”

“老规矩?那今后老规矩也得变了,”汤牧辛冷冷一笑,“陛下宽厚,人族却未必感恩。这些年天启城内外多少人蠢蠢欲动,是该给他们挑个好主人伺候着。”

“都督说得是,”副将皱眉问,“只是兹事体大,选谁不选谁的,恐怕还得从长计议吧?”

汤牧辛迈步朝前,漫不经心地回:“议什么议,干脆,无梁殿前击鼓传花,点到谁,谁就是王吧。”

“啊?”

汤牧辛瞥了他一眼:“收兵,回去。”

“是,那这具尸体……”

汤牧辛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就地,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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