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只石猴的记忆里。”
星河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叶燃的手臂，避免她摔倒。
“应该是你刚才碰触到他，和他产生了精神共鸣。”
“想不到小猴子记忆里还有这么美丽的风景啊。”叶燃忍不住感叹。
“少女，你这样说，是不是歧视猴子？”66忽然从叶燃另一边肩膀后面冒出来。
叶燃吓了一跳，故作嫌弃地嘟囔，“这只鸡为什么也在啊？！”
“开玩笑，我可是你的阿赖耶兽，我永远在！”66得意地挺起胸脯。
“光线好像变暗了。”星河抬起头看了一眼急速变化的风和云。
光在地平线上映现出瑰丽的青紫色。
叶燃看见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延时摄影般飞快流动。
当世界再次平静，她看见一块形似猿猴的石头，缓慢地，站立起来。
岩石的外壳一片片从他的身体上脱落，化成粉末，显露出金棕色的毛发。
他迎着风抖落一身尘埃，第一次，真正呼吸到清甜的空气。
那是石猴诞生的时刻。
围绕在他周围的，是“形状各异”的巨石族人，用缓慢的语速，简单的词句，发出低沉的声音。
“石头里，蹦出了猴子！”
“什么是猴子？”
“是石头，还是猴子？”
“既是石头，也是猴子。”
“是石猴。”
“为什么？”
“不知道。”
……
石猴被当做巨石族的一员，和巨石族人生活在了一起，学会语言，学会了使用工具。
巨石族是一个缓慢的种族，延续着他们曾经如在天地之间静止的状态，餐风饮露，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而石猴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命。
他灵巧，天性好动，喜欢追逐鲜红的太阳。
巨石族沉闷的生活无法满足石猴旺盛的好奇心，他每天在山水之中奔跑，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重要的是，巨石族人的食物，也无法满足他。
直到那一天，他捡到了一颗巨大的蛋。
椭圆形的，外壳坚硬光滑，能看见鳞片似的斑纹。
石猴兴冲冲地把这颗蛋抱回巨石族的驻地，烧起火，准备吃烤蛋。
巨石族人七手八脚地拦住他。
“龙蛋！不是食物！不能吃！”
石猴失望地看着火堆上的蛋。
火舌舔过圆润的弧线，把蛋壳烧得晶莹剔透，好像琥珀。
然后蛋壳就裂开了。
一只白色的生物从蛋壳里钻了出来，浴火而生。
那是一只幼龙，纯白，美丽至极。
石猴好奇地把脑袋伸了过去，瞪大双眼。
那是石猴与龙相识的瞬间。
也是龙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石猴的瞬间。
但巨石族人不知道该如何养龙。
石猴更不知道。
龙族是另一种智慧生命。
起初，石猴想把这只年幼的龙送回龙的地盘。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只龙时时刻刻都要跟着他。
就像雏鸟，把初生第一眼看见的，视为“母亲”。
“你们蛋生的，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
石猴很困扰。
幼龙还不会说话，发出“呀呀”的叫声，委屈地看着他。
无数次抓狂无果，无数次企图遗弃，都因为忍不了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和可怜兮兮的哭声，只好调头捡回来。
石猴有一点绝望。
明明他自己也还是个宝宝，为什么突然就要化身奶爸？
但当他摘来新鲜的野果，挤成果汁喂小龙喝的时候，小龙冲着他开心地咧开了嘴。
那大概是个笑脸，很大的笑脸，让石猴突然很想蹦出去跑三圈。
养龙，是一件艰难的事。
但石猴下定决心，他要极限挑战。
养活，养死，这就是命。
好在这条龙命不错。
小奶龙渐渐长大了，也学会了说话，学会了使用工具，还学会了飞。
重点是长大了。很大。
石猴每每回想起，这家伙还可以被两条胳膊抱起来的小时候，都忍不住怀疑：
“我的龙是不是被人偷偷换掉了？以前那只，会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的小可爱，在哪里？？”
龙说：“我现在也可以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
石猴想了想，“还是算了，你现在眼睛是我十倍大，害怕。”
龙于是伸出舌头狠狠舔了石猴一下，说：“不怕，么么哒。”
其实巨石族里，也不乏长得很大只的族人。
但他们都不太动。
龙和石猴一样，很喜欢动。
每次动起来，就会碰翻一片花花草草。
石猴很忧郁。
石猴觉得，小龙长大了，是到了分家立户的时候了。
至少，也得换个更宽敞点的住处。
龙听说了，很受伤，问他：
“你是不是嫌弃我，个子大，吃得多？”
石猴赶紧否认，说：“不不不我并没有这么说。”
龙说：“可是以前你都叫人家小龙龙。”
石猴说：“主要是你吧……确实长得挺大只了！”
龙说：“我长大了，可以带你去看海呀。”
石猴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上天去看星星，另一个，就是去看看海。但一直没能实现。因为他不会飞。而海，实在是太远了。
“我会飞的。你可以骑着我。”龙说着，又亲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石猴，“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去看海。你就是世上第一只骑龙的猴子。”
石猴擦着湿漉漉的脸，觉得这个主意其实不错。
但那是在石猴看见“真正的龙”以前。
龙族不会放弃任何一颗龙蛋。
当前来寻找小龙的成年巨龙们出现在石猴面前，第一眼，石猴就明白了。
小龙基本算是被他养废了。
他以为小龙已经长得够大，然而真正的巨龙遮天蔽日，雄伟壮绝，令任何描述都失去颜色。
一只跟猴子一起吃水果喝山泉的龙，是永远无法真正长大的。
于是石猴终于第一次狠下心来。
“你得回去，回去做一条真正的龙。”
龙十分委屈，躲进土坑里，又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石猴。
“可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星星和海呢。”
石猴揪着龙的胡须和鳞片，咬牙把他从土坑里拽出来，说：
“我不骑弱鸡龙。怕从天上掉下来摔死。”
“我会长大的。”
分别以前的最后一句话，小龙是这样对石猴说的：
“等我长大了，就回来找你。我们一起去看星辰大海。”
石猴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小龙跟着巨龙们消失在云层之中，用力揉了揉眼睛。
“等你长大了，你早就不稀罕看什么星星什么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