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黑暗浸泡着整个地下洞窟，冬末，地底的空气像是冰针一样冷冽。
少年动了动手指，像是往常一样从噩梦中醒来。
他伸出左手，揉了揉眼睛，仔细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佣兵们的小队去西斯敏大墓窖清剿怪物……他们在第三层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他用琴的重弩把墓窖的上一层打了个大洞……墓窖塌了……
他锤了锤自己的头，对，我们被压在了下面。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头顶的坍塌可以解释，可是，他在掉下去之前，感觉到了脚下的地板也在颤抖，而且是比头顶先塌的。难不成那发红色的石弹其实是什么秘密武器？
他试着想站起来，发现不太行。少年当时的选择非常正确，那柄结实的足有半人高的重弩挡住了天花板上的一块大石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棱锥区域。要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就被砸死了，再生能力再强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他立刻向旁边看去。
视线非常的不清晰，隐约能看见黑发的少女静静地面朝下趴在旁边，非常狼狈。那件白色的修女长袍此刻几乎变成了要命的裹尸布，死死地卡在石头缝里面。霍尔顿简要地扫视了一下，决定先把他自己从这个见鬼的石棺材里面弄出来。
少年身上显然是砸了几块石头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不被波及到。幸运的是，没有那种超出规格的巨石擦到他的边。虽然他浑身都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但是至少都不算太大的损伤。唯一一个让他有些慌张的是自从他直起上身，胸骨就有点疼，可能在撞击的时候受了点内伤。
他从项链的空间里掏出一把小铲子——这个是他准备的应急物资之一，因为是在地下，就想着能不能挖出点什么宝贝。少年自嘲地笑笑：有没有宝贝不知道，但是按这个速度，他俩倒是有可能变成“宝贝”。
少年轻柔地凿着并不坚实的土墙，用铲子松动表面的石屑。突然，随着他的一个用力，铲子穿破了土层，掉到了外面的什么地方，能听见响亮的“当啷”一声。
霍尔顿又惊又喜，惊的是没了挖掘工具，喜的是虽然看不见，显然外面有一个距离他们所在位置的不低的空地——也就是说，不是实心的墙。他想了想，坐直身子，背后抵住支撑着石头的弩身，用力推出去。轰的一声，并不结实的坍塌层被他直接推倒，远处的通道闪着一点微光。
他略微精神振奋，包括外面透进来的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也让他感觉好受多了——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样他就敢点火了。少年擦着一根小火把，插在墙上。
“虽然他们都神神秘秘的不像是正常人，可是那可不是放弃同伴的理由……”他自言自语道。
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霍尔顿能够清楚地判断少女的处境——总而言之就是糟透了。比他之前隐约看到的还要严重，白色的长袍上血迹已经干涸，整件衣服——可能还不止衣服——和尖锐的石棱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少年掏出一把小刀，先把她的长袍尽力地解了下来。至于那些打了死结的部分，他直接割开了。
霍尔顿把那件几乎害死她的外袍扔到了下面，再回头看的时候就更加地头疼了：她的一条腿被卡在石头缝中间，确切地说，几颗突出的石棱像是牙齿一样咬着她的小腿，其中有一颗已经插进了肌肉中。少年估计的最糟糕的情况是胫骨都骨折了。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里的话，估计现在就可以截肢了。
但是少年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是艾斯特斯和考菲尔德同时教给他的处世态度。他开始翻起自己的储物空间，可惜翻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一个能够撬开那些石棱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
红血刽子手留下的那把大斧倔强地支撑在地面上，完美地嵌进了泥土中。
他走到三角形的另外一个角上，把大斧拉了出来，沙子簌簌作响。他满意地掂了掂斧头，翻了个面，坐在地上。现在只要砸掉外面的那些困住她的尖锐石柱，再把腿上的那块倒霉石头凿下来就可以了。
说做就做。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第一块石棱已经被他砸了下来。霍尔顿控制着力道，免得伤到少女。如果此刻有人看着他的话，大概会觉得非常的滑稽。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拿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斧，“轻柔”地一下一下敲着石头，偏偏他的表情还极度认真。
第一步完成了，他擦了擦汗，掏出小刀，开始凿最深的那块石棱。如同啄木鸟的笃笃声在昏暗的洞窟里面回荡着。
少年凿着凿着，想，万一这个时候少女醒来了，怕是会很疼。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琴。
一双深黑色的眸子正看着他。
霍尔顿手一抖，力气一大，咔嚓一声，那块石柱直接被他撬了下来。而和他直视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刚才被强行撕裂的伤口不是她的身体，只是一块朽木或者碎冰。
“我……我在把你从这里刨出来……”霍尔顿结结巴巴地说：“疼吗？”
少女面无表情。
霍尔顿心一横，拉住她的手，直接把她从石缝中抱了出来。少女冰凉的双手搭在他的背后，借力从困住她的牢笼中爬了出来。她真轻，少年的思维里面不知为何窜出来这么一句话。的确，名叫琴?简格拉的女孩此刻轻得像是一团影子。
他和女孩对视一眼，少女指了指背后的墙，意思是扶她坐起来。两人靠在墙边，霍尔顿检查着她腿上的伤口。
还好没有伤及大动脉，少年想。超凡者体内的能量都可以治愈简单的伤势，那些锻炼自己的战气的人更是强韧得像牛皮糖一样。艾尔莎和埃尔德隆的自然原力又是另一种特有的力量，那是直接采撷自世界的内侧，妖精荒野的神秘。
至于少女，丝丝阴影缠绕着她的伤口，像是想要把肌肉组织中的那块石头排除掉。
霍尔顿按住她的血管位置，将尖锐的石棱拔了出来，随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绷带和药膏，打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结。至于为什么一个兰森德尔的牧师会有琉璃王座的阴影力量这种事情，他不想去问。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虽然杀手们和他是死仇，不过杀了他同伴的刺客都死光了，此刻他就是想要报仇，也不知道去找谁报。
他们死的够惨的了。
少女无机质的视线一直在盯着他，有一些诧异。当少年抬起头的时候，她眸子深处第一次——怕是平生第一次——显出了一些不自然。
霍尔顿却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他刚抬起头，准备冲着少女宽慰地笑一笑，就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琴胸前。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女孩戴在胸口的那个挂坠，用黑色的链条挂在脖子上的，是她信仰神明的圣徽。
可是并不是。
他虽然只见过那个挂坠一次，却无比熟悉，连上面被磕坏的边角都深深地印在心里。在那个命运的夜晚，他选择了一条路，放弃了另一条路。
这一刻，命运于此旋回。
PS:PS：最近更新时间可能不太稳定，见谅——顺便吐槽一下究竟是谁发明的oj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