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武都头讲前尘旧事，凌先生立约法三章
“如果从头开始讲的话，这是个很长的故事，”说书人拿出扫帚，清理了一下杂乱的大门口：“不过它的大部分和二位要找的枕鹤观没有任何关系——我先去本地都头那里备个案，请暂且在寒舍小憩几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事啊……”
霍尔顿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
凌伯扬摆摆手：“谈何麻烦，这事和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他推了推门轴处的碎木片：“茶水没有了就自己添，柜子里有一些馒头，不过我估计都快馊了……二位不必拘谨——王尊德老先生是我老师的师弟。”少年手一用力，把剩余的大门的残骸掰了下来，提在手里：“我去去就回。”
霍尔顿和琴对视一眼，少女安静地坐在还插着半截断剑的桌子旁，没有什么表示。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确实有几个用油纸包着的面点。他没见过什么叫馒头，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手忙脚乱地擦了擦馅里面流出到衣襟上的油。
现在也只能相信这个素昧平生的说书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了。可是，为什么自己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会和邪教徒扯上关系呢？再想起当时小林奇对他的态度，少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的老师究竟还对他隐瞒了什么东西？
凌伯扬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少年和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大汉抬着扇门板，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大汉身着一袭皂袍，背插水火棍，却是那位都头。
“霍兄，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泉州港的武都头，行二，你叫他武二就好。”说书人笑嘻嘻地说：“武二郎，这位就是王明王尊德先生的那位朋友。”
“武二哥好，”少年鞠了一躬：“您认识王先生吗？”
大汉豪爽地笑笑：“岂止认识，当时我犯下一桩大案，若不是尊德公信我清白，尽力保我，武二如何能混这口公家饭吃。”他拍拍自己胸膛：“武二是个粗人，也不会寒暄啥的，这位……”
凌伯扬笑着说：“霍先生。”
“这位霍相公若问什么事情，武二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这些小贼嘛，何足……何足那个……什么齿，”大汉拍拍后脑勺：“唉，我就不拽这些鸟文了。”他一手一个，把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那个昏着的，一会一并扭送府衙就可以了。”他拍拍手上的灰：“咱们先挑紧要的说，一会公人来了，须不方便。”
银发少年心下已经猜出了半分，他点点头，和凌伯扬一起把新门板装了上去，关好大门。
“那件事最后的时候，我没有亲自在场，所以我把武都头找到了。”说书人敛容道：“就在半年多之前，淮州映月楼发生了一起灭门血案，整个门派上下三百余口人无一幸免。我，武都头和一位叫做司迁的游侠经过三个月的追查，最后找到了主谋，并诛首恶——当然那人伏法的时候我没在场。”
“那人死的时候，站在一地血肉之中，面若疯狂地说了一大堆胡话。我们自然是没有听。司谪客一剑砍下了那人的脑袋，他身上的肉芽还在不断地蠕动着。我们没办法，只能把那地方一把火烧了。点火之时，我从祭坛中间的地方拿了张纸引火，甫一点燃，司迁扫了一眼，急忙踩灭，从口袋里掏出半张银票点了。”武二无奈地说：“我有些发懵，就看他将那张上面染满了血的纸展开，原来那却是张地图，上有三个地名，一个叫妙玄坛，一个就是映月楼，还有一个，”他看着霍尔顿：“就是你找的枕鹤观。”
“那地图呢？”少年身子前倾，急切地问道。
“司迁司谪客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月前他已经携地图去找第一个地方——就是那个叫做妙玄坛的了，”凌伯扬叹了口气：“你再早来一旬，我都能追上他，现在可是来不及了。”
霍尔顿重重地坐回凳子上，叹了口气：“要不我在这等他回来？”
凌尘和武二对视了一眼，说书人低声说：“我现在担心的是，他很可能回不来了。”
少年抬起头：“回不来？”
凌伯扬抬头，咳嗽了一声：“你实话说，你为啥要找这个枕鹤观？”
“我父母留给我一件遗物，上面写着枕鹤观——我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我能知道我父母身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霍尔顿叹了口气：“如果您很为难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反正我和我朋友也没有什么事情，慢慢找过去吧。”
说书人咬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找那个地方。”少年用胳膊肘怼怼武二：“老哥，你如何？”
“公务繁忙。”大汉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说：“我可不像你还有谪客，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那些东西了。”
凌伯扬一拍大腿：“那就我们三个去，武二你把这些尸体什么的都收拾好，毕竟是吃这口公门饭的人，和我们这些闲汉不一样。”他没有再看都头：“霍兄——哦不，考菲尔德兄，事先我必须和你约法三章，如若同意，我就帮你找，不然咱们一拍两散。”
“你说。”少年点点头。
“第一点，任何时候不许放松警惕，武器不要离身，我让你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说书人伸出一根手指头。
“没问题，我俩都是。”霍尔顿说道。
“第二点，有看不懂的东西一定不要擅自行动，要来找我，我虽然是个说书的，但是杂七杂八的读的也很多。”凌伯扬伸出第二根手指。
“可以，这个小事。”少年颔首。
“第三点，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面前的少年死死地盯着霍尔顿，几乎要把眼眶撑裂：“如果觉得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干掉我，不要犹豫。”
“……这不是和你的第二点矛盾吗？”霍尔顿皱起眉头。
说书人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现在就说同不同意吧。”
“……同意。”银发少年点点头。
凌伯扬收起手帕：“事谐矣。”他回头看了眼武都头：“二郎，一会你那群手下到了之后，抬走尸体，昏倒的那个也不要问了，直接给个罪名斩了，或者你自己做了他也行。”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大汉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外面沉沉的暮色。
“老胡都是的话，我已经不敢相信一般人了。”说书人沉默了一会，说道：“谪客走的时候，我没觉得这件事严重到这个地步。现在想来，我足不出户，只是给你们提供资料，却是太轻敌了。”他笑了声说：“百姓只知当朝天子武功盖世，能逐妖邪于北海，清蛮夷于西疆，却不知道二百年来，看不见的东西互通有无，已经到了不得不管的时候了。”
“嘘，”武二叹了口气：“安敢妄议天子。”
“罢了罢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然则何时而乐……”说书人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我们明早启程，我看过那张地图，大体上能确定一个范围。”他看着霍尔顿：“小心，一旦你我决定搅和到这群人的事情里的话，你的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
少年无奈地笑了笑：“至少比莫名其妙就窜出来好几个人要杀了我强。”
凌伯扬叹了口气：“不，每个要杀你的人都是有原因的，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真相有时候，足以让人发疯。”他站起身，打开了大门，让泉州港凉爽的夜风吹进来：“武二，干活了。”
PS:PS：没事，我会接着放线索的，诸位现在尽可以脑补究竟怎么回事……当然，觉得自己猜出来了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