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希思罗机场的邂逅
英国伦敦希思罗机场候机处，威廉抬起表看了看时间，低声说：“航班已经晚点了。”
坐在一旁的安娜从脚边拿起硬纸板放在膝头，瞥了一眼威廉道：“威廉，这个怎么读？我又忘了。”
威廉手捂额头，昨晚他已经教了眼前这个金发美女至少十几遍，可她还是记不住。威廉无奈地说：“一会儿你只管举牌子，我来和他们谈。”
半个小时后，机场广播里传来飞机抵达的消息。威廉赶紧站起身，带着安娜按方毅给的航班号，向旅客出口走去。
方毅和米宁跟在人流后面，远远就看见出口处写着他和米宁名字的硬纸板。举板子的是一个皮肤白净，身材火辣的金发美女，她正翘起脚焦急扫视人群。
“在那边！”方毅指了指金发美女，对米宁说。
米宁“嗯”了一声，和方毅往那边走了过去。
金发美女身侧，还有一个身高和方毅差不多的短发亚裔男子，穿着黑西服白衬衫，戴着半框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率先对方毅伸出手，用流利的汉语说：“你好，方先生，我是威廉·唐，你可以叫我威廉，这是我的同事，安娜·格林。”
“你好，我叫方毅。”方毅握着威廉的手，突然神色一凛。他感觉到这个外表看似文弱的威廉，食指上竟有着厚厚的茧，这是经常扣动扳机的缘故。想不到，英国竟派出一个精英来接待。
威廉注意到方毅神色的变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米宁，问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威廉能感觉到方毅有着不凡的身手，但从米宁身上，他却没察觉到这一点。
“米宁。”米宁吐出两个字，她的语气和她的表情一样，始终没有半点变化。
“梅颖的尸体在哪儿？我想过去看看。”方毅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寒暄，对他来说，他更想早点破案。
威廉微微一愣：“你是说May？我原以为你们要先休息一下，没想到你是个工作狂。”
威廉领着方毅他们上了一辆黑色雪弗兰轿车。威廉开车穿过伦敦市区，拐上了高速。方毅原以为梅颖的尸体在伦敦市内，看车子离市区越来越远，便问威廉：“梅颖的尸体不在伦敦？”
威廉摇了摇头，说：“很抱歉，May的尸体在埃夫宁市警察署内，距伦敦有大概两小时一刻钟的车程。”
车子钻过一条隧道，高速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路上起了大雾，能见度也在不断降低。
“哦，又是这烦人的大雾天！”威廉开了雾灯和示宽灯，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随后还略带歉意地对方毅说，“方先生，恐怕我们还得晚一会儿到。”
方毅答应一声，望向窗外。高速路边半人高的绿草倒退着从窗边闪过，借着车灯，依稀能看见路边更远处也是一片绿色。那感觉车就像是行驶在草原上一样。他还注意到路边的可变信息牌（LED显示屏）。上面除了一个英文地名和一个阿拉伯数字外，连个指示方向的箭头都没有。数字指的应该是距离，但为什么不标出方向？方毅问了米宁也没得到答案。
威廉笑着解释道：“在英国开车少不了GPS，所以提示牌也就省着画箭头了。”
方毅听了解释也不再说话，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安娜转过头想活跃气氛，却又怕米宁和方毅听不懂。米宁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用英语和她聊起来，安娜很开心。有人聊天，两个小时的路程也不至于太无聊。
威廉把车开进了埃夫宁市的一所大学内。方毅很纳闷，说好了要去看被害人的尸体，怎么却到大学来？米宁告诉方毅，英国没有专门的法医检验部门，尸体解剖的任务，都是由附近的大学承担。
这里的人似乎对威廉很熟，纷纷和他打招呼。威廉领着方毅、米宁来到大学校园内一栋普遍白色大楼，梅颖的尸体就在储藏室内。四人坐上电梯到了地下一楼，刚走出电梯就有一股刺鼻的防腐剂味迎面扑来。走廊里的灯白亮得刺眼，很多房门紧锁着，顺着走廊继续往里走，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实验室常见的门，上面没上锁。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惨白的光。
威廉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毅、米宁和安娜依次进入储藏室。
储藏室很大，天花板上镶嵌着不少日光灯管，其中有几根已经坏了，还有几根在不停闪烁，并发出“嗞嗞”的电流声。灯管虽然还有不少，但却不能照亮整个房间，总有一些角落，是那些惨白的光线触及不到的。储藏室里摆放着三张不锈钢的解剖台，解剖台的边框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靠近门的那张解剖台旁边，放着一辆不锈钢小车，小车的盘子上摆放着手术刀、镊子、骨锯、医用小手电等工具。其中，手术刀的刀刃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解剖台上盖着一块蓝色的布，布表面高高鼓起，应该是一具尸体。
“该死，人呢？”威廉皱起眉打量房间，没有发现法医的影子。他转身满怀歉意地对方毅说：“对不起，法医应该有事出去了，你看，我们是接着等，还是……”
“没事，我们自己看尸体就行。我可不是第一次进解剖室。”方毅走近解剖台，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
“那好吧。”威廉转身从门口的橱子里拿出四双塑胶手套，分给大家，然后又走到解剖台前拉开蓝布。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威廉后退一步，微微偏过头。旁边的安娜看了一眼，赶紧捂住嘴，扭头干呕起来。方毅和米宁仔细一看，这是一具高度腐烂的男尸，脸上只剩下几块还没掉落的，带着黄色脂肪层的腐肉。男尸的颧骨上还有几只肥蛆在费力地朝尸体的眼窝里蠕动。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让两人有太大反应，威廉不自觉对这两名中国警察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谁在那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走进来问。
“威廉？”络腮胡男子眯起了圆形镜片后的小眼睛，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来人是威廉，他松了口气，“这两位来自中国吧？我超爱中国功夫！”他说着还对方毅比划了一个抱拳的手势。他看见被掀开蓝布的尸体，又笑着说：“威廉，想不到你还对高度腐烂的尸体感兴趣。”
“我是为了带这两位中国警官看May的尸体。”威廉拧着眉看着络腮胡法医，似乎不愿再和他啰嗦下去。
络腮胡耸了耸肩说了句“OK”，转身带他们来到靠左墙的那排冰柜前，找了一会儿，从中拉出一个柜子。
白色的冷气迅速弥散开，方毅他们顿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有络腮胡泰然自若。
“嗨，威廉，搭把手帮我抬到解剖台上。”络腮胡说。
威廉有些不情愿地伸手帮忙。解剖台上的梅颖和英国方面拍摄的现场照片中的干尸没什么区别。
络腮胡在得知米宁会英语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对梅颖尸体的检测报告。这些内容方毅和米宁早已经看了多少遍，米宁不好打断对方的话，方毅却毫不在乎，反正他听不懂，就索性拿起医用手电观察起梅颖的尸体。
梅颖尸体干瘪，浑身僵直，嘴部张开，头部上仰，脖子伸长，像是溺死在水中的人，极力想在临死前吸一口空气一样。
她的面部肌肉扭曲，眼窝深陷，眼珠已因失水而干瘪。但不知为什么，方毅总感觉她还在盯着自己。用那双深深的，黑洞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自己。方毅有些失神，直到米宁碰了他一下。
“你没事吧？”米宁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这是威廉第一次听到她的语气中带有了情绪，免不住有点惊讶。
“没事，我们要尽快破案。”方毅捏紧拳头，当他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被尸体张开的嘴吸引住。
他拿起镊子，小心夹住梅颖薄薄的嘴唇，用手电朝她口腔里照：“米宁，你过来看，她的上颌少了一颗牙。”
听方毅这么一说，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你怎么知道？”威廉有些奇怪。
“我曾详细看过她留在国内的资料。”方毅说。
络腮胡解释道：“这个我们发现了，但因为不知道受害者牙齿之前的情况，所以没有写到尸检报告中。”
“那你们有没有到现场搜一搜？她的牙齿很可能就遗落在某处。”方毅转头对威廉说。
“我马上安排。”
“从报警到发现尸体，这前后有多长时间？”方毅继续问威廉。
“不超过六个小时。”威廉回答。小镇里的警察在接到报警电话后就到山上去搜索，大约在六个小时之后找到了这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