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阿瓦恩传说拾遗 >阿瓦恩传说拾遗

章节十五 沙漠诸神(十)

归乡之旅

矮人头领名叫穆恩,我祖父上一次和他见面是近五十年前,那是的他还是身强力壮的壮年人,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在骆驼上讨生活。跑商队自然要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祖父就是在路途上和穆恩相识,算不上多好的回忆,他们遭遇了一次大沙暴,祖父将穆恩从沙子里刨出来救了矮人一命。

“我还记得那次,我们差点就死在沙漠里了,得亏你找到一片绿洲。”

“很多年前的事,不是我的功劳,胡狼为我指明了回家的路。”

白胡子矮人哈哈一笑,拍了拍祖父侧腰,说:“你还是那么谦虚,老伙计,要不是你用木架拖着,我早死在沙漠里了。来吧,见见我的家人,这堆留辫须的是我的三个外甥,在整理行囊的连鬓胡是我最小的堂弟,那边牵马的两个络腮胡是我大哥的两个儿子。”

“真是个大家庭,他们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子。”看着纷纷向自己弯腰鞠躬的矮人,祖父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是矮人,一家人互相帮持是最重要的,你救过我的命,不只是我,他们也很感激你。”

“穆恩,我在恩多波安了家,希望我们能顺路。”

“没问题,没问题!我给你在马上安排好位置了。”

我们在太阳出现在地平线时启程,当时我祈祷这回可别再遇上沙暴这类倒霉事,后来发生的事却比烈日、风沙和迷路要奇异的多。

临近冬季的高原气温算得上凉爽,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也没有减缓我们向南的脚程,相比沙漠灼热到足以让人眩晕的热浪,高原旅程可以用舒适形容。

一路上我们没有太多的谈话,矮人齐声吟唱着悠长低沉的歌谣,我不懂矮人语,祖父只是解释这是首来自矮人高山故土的歌谣,纪念他们失去的故乡。

“失去?为什么会失去,穆恩老伯,你们一族不是最好的工匠吗?据说你们设计的要塞经历一千年也能屹立不倒。”

“地震、山崩,还有枯竭的矿脉,小伙子。大自然很强大,在它的力量面前一切技艺都不值一提,我们曾以为矮人一族会长久的兴旺下去,我们错了,错的离谱。”

“你们要去吉萨寻找新家园。”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子上,我们今天早晨从高原下到了沙漠,回到巴莫勒——诸神徘徊之地,就如祖父所说他们注视着这片土地。

“吉萨南边一点的的地方,吉萨算是我的半个故乡,你肯定不信,你祖父就不信,我的曾祖父曾经是吉萨总督。那时候矮人王国如日中天,从世界山脉东侧直抵吉萨,从安托纳到内支半岛皆是矮人的领地,我的家族也曾经辉煌过,现在和我的故国一样,都衰败了。”

我点点头,不觉得穆恩一个老头子在这事上有可欺骗之处。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穆恩,你们的帝国在阿历克山德的铁骑下分崩离析。”

这可不是一句恭维的好话,矮人的歌声中断了,他们眼睛里闪烁着失落,胡子下发出阵阵不满的忿忿。

“不是你们人类的错,毁掉我们曾经帝国的我们自己傲慢和贪婪,当大地震席卷世界山脉时,诸邦却在争夺至高王的宝座和王冠,矮人之间彼此仇视,即使在灾难面前也不肯团结互助。为了争夺一副冰冷的岩石王座和一顶用鲜血和贪婪铸造的王冠,无数个矮人家族立誓结下永世仇怨,当我们忙着彼此互相倾轧,将祖辈的荣光付之一炬时,隆隆战鼓是整个腐朽的古老帝国最好的葬礼。”

“现在不比以往了,我还记得你说的话,在矮人治下的过去,商旅可以安心的上路,哪怕只有缪缪数人,也无需担忧盗匪劫掠,马鞍下不用挂着刀剑和弓矢,沿途有矮人设立的驿站提供食宿。阿历克山德带领格瑞克人征服了安托纳、巴莫勒、吉萨,可他很快死在了东征的路上,留下一个分裂动荡的世界,还有无数渴望复现他伟业的野心家。”

“是啊,老家伙,不比以往了。就在十年前一支兽人洗劫了熔铁峰的宝库,那群下贱的杂种,诅咒他们被岩浆吞没,他们不过是群只配在山里挖石头的奴隶,可现在他们胆敢肆无忌惮地在南方横行。”

就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缅怀起那些他们出生之前的,从未经历过的岁月,我则盘算着距离拉塔基亚还有多远。

当晚我们在一处绿洲歇息,因为距离拉塔基亚还有一天的脚程,所有人都在商议之后的旅途安排,如果找不到南下商船,就要继续走陆路。

在矮人围坐在篝火边商议时,我看到绿洲边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身处光源勉强能够照亮的外围,上半身几近隐没在黑暗里。

“谁在那?”我本能地喊出声,这是我一生最后的几个决定之一。

陌生人从黑暗中走出,宽大的黑白相间罩袍遮掩了他的身形,胸前挂着一把梨琴。他黝黑的肤色在火光下反射着黯淡的光泽,现在细想之下可能他的皮肤没那么黝黑深沉,至少不是纯黑,也算不上白皙,具体样貌无论我怎样努力回忆也无法描绘,只记得他有一把花白的络腮胡子,修剪的紧贴面颊。

“你们好啊,过路旅人,还有长胡子朋友,不用担心,我也只是个过路的吟游诗人。”

“沙漠里有很多吟游诗人,你介意报上名讳么?”

“我叫帕科尔,有时候人们也叫我‘帕尔大叔’或者‘黑皮肤的帕尔’,请允许我献上一曲。”

未待我们表态,来者便操起梨琴开始演奏。

“在那狂风呼啸的沙海,

穿越无人问津的古道,

在那砂砾掩埋的废墟,

直抵幽邃空旷的深谷。

那是被遗忘的故地,

那是待找寻的国度。

无声的守卫承担岁月,

沉默的国王诉说往事,

勒紧缰绳凝神贯注,

歇下脚步侧耳倾听。

你听啊,他们在诉说,

铸铁的大门依然紧锁,

你听啊,他们在诉说,

古老的宝库亟待开启,

青铜黄金静候寻获,

宝石琉璃尚未觅得。

你若是鼓起勇气去找寻,

你自应当祈得诸神祝福,

将那金银装满背囊,

用那珠宝缀饰坐骑。

小心啊,过路的旅人,

切莫迷失忘本心,

小心啊,过路的旅人,

警惕贪婪误性命。”

随着诗人停止演奏,众人陷入了沉默,等待帕科尔自说自话坐在火堆旁,穆恩老伯缓缓开口了,以艰难沉重的语气讲起故事。

“你讲述了一个恐怖的故事,沙漠里的诗人。失落的城塞——巴戈洛安卡,它坐落在巴莫勒东部沙漠腹部,正好是世界山脉和狭海东岸的中间,它被山谷屏蔽了外部的风沙烈日,本是一片清泉下的富饶绿洲。它本该如此,本该为过路的旅途人提供歇脚的荫庇之所,好让他们卸下一身的疲惫,快快上路把马背和骆驼上的货物卖个好价钱,然后回家和家人团聚,可惜好景不长,巴戈洛安卡没有作为商路上的中转站存在太久。”

“巴戈洛安卡后来怎么了?”

“我们矮人发现了黄金,也可能是你们大步佬,细节已经说不准,总之有人在峡谷发现了黄金。”穆恩老伯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继续说道,“然后一切都被搞砸了,来自世界山脉南部和狭海东岸的淘金者蜂拥而至,为了淘金人们不顾一切的向下挖掘,溪流源头筑起水坝用以驱动水车和缆索,再也没有可供旅人休憩的绿洲。最后峡谷被凿穿,风沙席卷了整片峡谷,连同挖掘出的难以数计的黄金一并掩埋。自那以后,商队转道途径北方,南方商路就此凋零衰败了。”

“我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那里本是块普普通通的绿洲,算不上富饶,也不能说贫瘠,人类和矮人在峡谷里勉强过着日子。直到一个面带微笑的陌生人造访,展示将石头变化为黄金的奇迹,当地人和他签下了出卖灵魂的契约,换得陌生人将整座山脉转化成黄金。”祖父迟疑地开了口,讲出了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诗人拨弄着琴弦,带有几丝嘲讽意味地接过话:“可魔鬼没在契约里告诉他们,一粒金子也不能带出峡谷,结果所有人都守着黄金活活饿死了,没人愿意抛下巨额财富逃离。”

我扫视了众人一眼,现在回想他们飘忽不定的眼神,每个人沉默的缘由各不相同。

穆恩老伯在为失落的辉煌岁月哀悼,那是他们因为狂妄自大而逝去的黄金时代,矮人正在经历漫长、迟缓的衰落,他们正在退往世界的角落,被迫抛下先祖的要塞和故地,为了生计生存苦苦挣扎。他的堂弟一言不发地向篝火添了些枯枝,起身走到后面照看马匹,取了些干粮分予众人,似乎诗人只是说了他儿时就时常听说的童谣故事。

穆恩的三个外甥和两个侄子有些兴奋,甚至是坐立不安,像是要急不可耐地向诗人打探故事的细节,不过祖父的那番话无疑向他们心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们最后静静地坐在那,默然地嚼着索然无味的干粮。

我不一样,当时的我梦想着带上口袋,就比如我们拿来装行李的这只,巨人缝制的口袋,幻想着我能用黄金将它填满,骑着骆驼回家,让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如果骆驼背不动,我就步行,让那畜生只背黄金,当时的我就是这般天真,对于一口袋黄金既不知份量轻重,也不知价值几何。

简单的晚餐很快结束,在众人各自收拾准备休息时,诗人凑到我们身边,低声说道——

“向您致哀,您儿子的逝世是场不幸,老先生。”

我们顿时愣住了,我们并未和他谈起约拿叔叔的事,也不知他如何知晓我们的家事。

“我早该认出来,我早该认出你,我真是老糊涂了!”祖父大口喘着气,呼吸节奏明显变得急促,我试着安抚他,被他抬手拦下,挡在我和帕科尔之间。

“是的,我们很多年前见过,那时您拒绝了我的提议,您本可以穿金戴银,过上帝王般的富足生活,但是您拒绝了。现在,此时此刻,我在此提议一份新的契约,我可以让您的长子起死回生,就如您的孙子所经历的那般,只要一点小小的代价。”

说话间,肤色黝黑的男人伸出一右手,一口白牙在火光照耀下犹如明晃晃的尖刀般闪烁,祖父流下无声无息的眼泪,发出沉闷的抽噎。

“我记得你,记得你,你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有。”

“告诉我,老先生,您爱您的孩子吗?他的名字,您还记得您为您长眠墓穴的长子取下的名字吗?”

“我的儿子,他叫约拿,我用河流为他命名,我希望他像河流一样奔腾不息。”

“他会的,他将从坟墓中归来,就像从未经历过死亡一般。他将会身强体壮,他将会长命百岁,他将见证他的儿子,您的孙子,娶妻生子,他将为您的曾孙送出祝福。您的儿子将会封圣,就如您的孙子将要的那般,他将头戴荣冠、身披华袍傲立于教堂穹顶之下,他将在盛大宏伟的葬礼中走完一生。他将入奔腾不息地约拿河一般,走完人生最为美好的岁月。现在,把手伸过来,让我们完成契约。”

“不!”我拦下祖父抬起的手臂,怒视眼前不怀好意的黑影,他不是吟游诗人,甚至不是人类,它是个魔鬼,在沙漠游荡的诸多恶灵之一,“退回沙漠深处去!恶灵,你休想拿走我祖父的灵魂,你将烂在地底深处,被永世遗忘!”

转瞬间黑影如狂风刮过的沙丘,在刺骨寒风中散逸于夜幕,剩下阵阵迟滞徘徊的叹息声在风中回响。

等我意识到发生的事,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某个矮人摇晃着催促我启程,至于那个吟游诗人,矮人对他只有模糊的印象,谁也记不起他是几时离开的,只有我注意到祖父在冬日阳光下拉紧了驼毛披风,他沟壑纵横的面庞上有些许泪渍。

拉塔基亚停靠了数量众多的船只,但是没有能载我们南下的,那些都是卢里亚海军的船只,他们将会作为先锋南下。当时的人们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卢里亚人不过是受吉萨贵族邀请去平息战乱,没人想得到至此以后吉萨会成为卢里亚治下的又一个行省。

我偶遇了去往阿尔格斯时的船长,他的“墨革勒忒野猪”也被卢里亚人征召作后勤补给,这活他倒没太多意见,卢里亚军团出价合理,而且船队结伴航行也安全很多。我们没有聊太多,他急着召集水手登船起航,他们的行程安排很紧凑,不过他还是答应停靠恩多波时给我的家人报个信。

从拉塔基亚出发计算,过了近两个月,我们告别了穆恩的矮人家族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家,祖父曾挽留穆恩一家在恩多波暂住,待到吉萨局势明了再做打算,但是固执的矮人执意去往南方高山开凿新的家园。

大杂院依然简陋、贫穷,但至少我们还有一处栖身之地。我们在初夏时离开,现在已是第二年开春,亲朋好友们围聚在祖父身旁,听他讲述海上的经历,也有来找我的,不过他们大多更相信出自祖父口中的故事。

相关推荐:恶魔重生的秘密我的镜子妹妹万事楼乌鸦王庭史册萝莉庄园死亡游戏命门名为祝福的刻印大行周天领主卡牌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