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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美丽的姑娘

沙沙早看准了右边山上一条羊肠小路,三步并作两步窜了上去,耳听得后面众人纷纷追来,当下顾不得枝杈荆棘,一个径的往山上走,山上草深林密,追赶的人在山中四处寻找,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就如那搂草打兔子一般。

“算了,便宜这兔崽子了,我们去找开车的赔钱就是,反正是他一伙的,要知道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

此时沙沙早翻过了山腰,到了山的另一边。见已经没人追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一块白石上喘气。这边山坡上长满了高高的松树,又大又直,地上也没长多少草,到处都被红色的松针覆盖着,踩上去软棉棉的像踩在棉絮上。

山下是一个小村庄,稀稀疏疏的几幢瓦房座落在山边,这是什么地方?不知有没有车?如何回洛阳去?

想不到第一次行侠仗义,便只能落荒而逃,尤其自己为之抱不平的人,还是一个胆小如鼠、品格低下、忘恩负义之人,这让他感觉非常沮丧。跑了一天,出了满身的臭汗,此时停下来,山风一吹,忽然感觉到了寒冷。幸好自己的行李都随身带着,否则就什么都没有了。

裤脚被荆棘挂烂了许多,手上和小腿上也都有丝丝血痕,此时都辣辣的痛,像有火在灼一般。

自古英雄多磨难,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遭遇坎坷是难免的,何况我这算什么坎坷?毕竟是我赢了,我打了人,而没有被别人打。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像一个火球挂在西边的天上。得赶快下山找个住的地方,否则就要在山上过夜了,现在已经是深秋,可不比夏天,白天虽然还很热,到晚上却只怕会被冻死。沙沙站起来,寻路往村庄方向走去。

走了约半个小时,看看离村庄越来越近了,却还没有到山脚下,忽然,前面出现一陡高崖,有二十多米高,这悬崖出现得非常突兀,事先没有半点提示。沙沙趁幸现在还没有天黑,不然摸索着前进,一不小心跌落下去了,那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他向北转向,欲寻路下山,走了约有半里路,仍是悬崖,却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姑娘,那女子长发飘飘,站在山崖前,被着金色的夕阳,非常美丽,沙沙似乎看见她脸上露出一点凄美的笑容。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绝望呢?选择一个秋天的黄昏,站在风景秀丽的山崖上,任山风吹散她的长发,然后在夕阳斜照中,纵身一跃,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飞向天空,飞向大地,飞向死亡。

这副绝美的情景几乎把沙沙迷住了,直到心中有一个声音对他大喊:沙沙,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人啊!才惊醒过来,猛的窜了过去。一边叫道:“别跳,有什么事想不开的?”

其实那女子根本没有纵身一跃,她正站在山崖上摘一丛鲜艳欲滴的野石榴,忽听得后面传来喊声,不禁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便向悬崖下跌落。

“啊!”

女子尖叫起来,两手乱伸乱抓,便在此时,右手被人抓住了,下落之势顿时缓了一缓,但依然没有停止,原来在危急之中,沙沙到底学过武功,眼疾手快,竟抓住了女子的一只手,但下落之势太重,他自己也被带得往下滑,同时左手猛的抓住了生在崖边的一株小翠柏,那柏树被两人下落的巨力拉得弯下去,直贴地面,幸好柏树柔性极好,竟未折断,两人终于不再下落,女子忙用脚踩住崖壁上的一处微凸的泥土上,那泥土被她踩着,不断的打滑,吓得她不停的尖叫。

沙沙一手拉着女子,一手拉着柏树,感觉越来越累,大有难以支撑的无力感,只凭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在坚持。万幸的是那女子长得非常娇小,大概也就七八十斤,下面又多少踩到一点依凭,否则两人早就都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你快抓住旁边那棵竹子呀,我要坚持不住了。”沙沙见女子身旁便有一竿青葱的莆竹,忙大声叫道。

那女子也是被吓住了,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这时听到他的喊声,才睁开眼来,抓住竹子,沙沙问她:“你抓稳了吗?我要松手了。”

“抓稳了,你松吧。”到底是农村姑娘,不像城里姑娘那么娇气,稳定情绪后,便不再害怕。沙沙松开他的手,攀着柏树爬上崖去,要想办法拉姑娘上来,却够不上。

“你抓紧了,别松开,别害怕,稍微等一等,我去折一根长木来,把你拉上来。”

“你没有刀,怎么砍木棍,这一耽误,我早掉下去了。”女子说。

“那怎么办?”

“你把裤子脱下来,跟衣服接起来,就是一根绳子了。”

沙沙顾不得多想,赶紧照办,把衬衫和长裤脱下来,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拉了拉,再打量一下姑娘的身形,估摸着应该没有问题,这才垂下去,姑娘忙抓住这根“救命绳”,把脚踩在竹根处,一手被沙沙拉着,一手攀枝附草的爬上了崖。

姑娘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沙沙见她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心想,知道害怕还好。可既然害怕,开始又何必选择轻生呢?若非被我撞见,这一跳下去,可就死了。

“小姑娘,有什么事想不开的要跳崖呀?人生这样美好,千万不要想不开呢。”

“谁说我要跳崖了?我好好的在这摘石榴,你哪里来的莽撞鬼,冷不丁的大叫一声,把我一吓,差点掉了下去,幸好你拉住了我,不然我就被你害死了。真是倒霉。”

女子说话的口气,嗔怪里带着宽容,“不过你还算手快,没让我掉下去,也算将功赎罪了。”

沙沙听她这样一说,大是惭愧,刚刚行侠仗义让别人追赶,现在想做英雄救美,却其实差点把人害死,自己怎么就这么莽撞呢?

原来别人叫自己傻傻,难道自己真是个傻瓜,做什么事都只有失败?本来一腔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雄心豪气,顿时全化作气馁与自怨自艾。

“对不起,我以为你要跳崖,所以想来救你,没想到你是摘石榴。”

“好好的,我干嘛跳崖呀?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人生美好嘛。”

“是是是。”

“既然人生美好,那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跳崖呢?”女子抢白说,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又噗嗤一笑。

“虽然人生美好,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人却自杀的越来越多了,动不动就听到跳楼的新闻,所以我才有这误会。”

“我们农村人可不像城里人,我们虽然穷,但不会动不动就去死的,反正迟早要死的,急什么呀。只有城里人呀,也许读书读太多了,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整天风呀月呀的,反正我是看不懂。”姑娘说,“对了,刚刚你叫我小姑娘,你好意思,人才多大呀,自己还只是小屁孩呢,倒叫人小姑娘!”

当远远的看着背影时,在暮色掩映下,沙沙觉得她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在风中飘散,伸出的手臂上荡漾着一层金光,像流动的水银。美得摄魂夺魄。此时挨近了,他就发现,其实她至少有二十四五岁了,脸上的肌肤也不像远观时的洁白无暇,而是显得有些疲惫,沙沙虽然不熟悉农村,但知道农村人起早贪黑,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所以容易显老。不过这女子虽然脸上已经爬上了些许风霜,却还是掩不住其美,一种朴实无华的美丽,却又飘逸着洋气与时髦。沙沙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虽然淡淡的,混和着秋草的气息,却是醉人。

“看什么看啊?小孩子没看过女人?”女子见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嗔怪说。

沙沙大窘,忙低下头,这一低头,更是窘迫,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裤衩呢。那地方还出奇的昂然,他无处可藏,只得转过身去,从袋中重新拿出一套衣服穿上了,把还缠在一起的那套衣裤放进袋中。

“我们下山吧。”女孩说,“对了,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到这山上来的?”

“我从山那边翻过来的,本来是坐车去洛阳的,在路上碰到拦路的了,就逃到这里来。”

“这样啊,那条路常常有抢劫的,还有故意找茬儿的,普通话叫碰瓷,我们这叫诈盘子,被你碰上了?”

沙沙点点头,不想多谈了,问:“你呢?你是这附近的人吗?”

“对呀,我就是那个村子的。”女孩抬下巴点了点对面那座刚刚亮起几盏灯火的村庄,说:“今晚你就到我家吃饭,到我家睡吧。”

“好,谢谢你。”她就是不邀请,沙沙也有此打算,听她主动,当然求之不得,马上答应了。

“别你呀你的,叫姐姐。”女子笑说。

“嗯,谢谢姐姐。”沙沙向来嘴甜,这女子比自己大,理应叫姐姐,何况她还这么漂亮可爱,做她弟弟可不吃亏。

谁知女子却忽然有些伤感起来,说是想起自己的弟弟了。

“你弟弟在哪里?外面打工吗?”

“死了。”女子伤感的说。

沙沙听说,顿时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她后面,在树草深处,寻路下山。先沿着悬崖向北行出半里,这里已经没有悬崖了,一条山路蜿蜒到山脚,从一片田野中穿过去,直达村庄。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只凭着小路白色的泥土在夜色里发出的一点白光辨别道路,沙沙拿出手机做电筒,相跟着女子,一路进了村子,到得女子家中。

这是一幢红砖青瓦房,房子没有粉饰装修,裸露出粉红色的砖头,一共有四间,一间餐厅,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很小的楼梯间,因为在神龛之后,所以又叫神龛后。每一间房子都堆满了杂物,尤其是客厅,到处放满了锄头、奋箕、各种箩框等农具。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还没有点灯,沙沙一不小心,踢倒了一根扁担,幸好穿着波鞋,倒也没感觉到痛,只是听得哗啦一声响,心中大觉不好意思。

“小心,没碰到脚吧?”女子关心的问。

“没有。”

“不好意思,农村就这条件。”

女孩在墙壁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开关拉线,把灯拉亮了,一点如烛火般的昏黄的光晕从天花板上四射开去,顿时整间屋子都被笼罩在这种昏黄里。沙沙知道这灯泡最多5瓦,小时候家里也用过。

“妈,怎么还不拉灯呢?”

一个妇人正站在一个老式橱柜前洗碗,头也不回的说:“我拉不拉灯都一样,何必费那电?你去哪了,怎么这时才回来?”

“我去外面逛了一下,妈,我有个朋友来了,在咱家吃饭。”

“好好。”妇人说,仍没有回过头来:“那你来洗碗吧,我去杀鸡。”

沙沙忙说:“不用不用,我吃什么都可以。已经感谢不尽了,怎么好意思还如此客气。”

“那怎么行,来客了,什么菜都没有,家里自己养的鸡,又不要什么钱。”

女孩也说:“他就一小孩子,这么客气干嘛?小兵小翠呢?”

“那两个乌风野鬼,每天天不黑透不知道归家,都是些飞天蜈蚣,到吃饭的时候自然回来了,”妇人说:“我去杀鸡,再小也是客,怎么能怠慢客人。”

说着把一双湿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摸索着走出门去。沙沙拉住她,说:“奶奶,你不要这样客气,我真的吃什么都一样,你这样子,我可真过意不去。”

“傻孩子,什么过意不去的,给你一个人吃吗?我们也要吃的。”

摸索着从后门出去,沙沙要跟去,被她拦住了,“你不熟悉,黑灯瞎火的,别摔了跤。”不一会儿,就从屋后传来了鸡叫声。

女孩去洗碗,一边说:“你别觉得过意不去,农村人就这样,好客实诚,你别嫌弃寒酸就成了。”

“奶奶走路……”

“她得了白内障,已经瞎了,连一丝亮光都已经看不到了。”

“啊?”沙沙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是可以动手术吗?”

“没钱。”

“听说这病国家可以免费。”

“是听说过,但原来没有,现在我妈年纪大了,又瞎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她不愿意再去挨那一刀,还不知结果如何,动手术毕竟麻烦,手术虽然免费,住院吃药,也是一笔大花费,何况家里要带两个小孩,又没有人陪护服侍,哪里走得开?”

“你呢?”

“我不用挣钱吃饭了吗?”

女孩说,口气有些重,似乎生气了。

沙沙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沉默。过了一会,女孩自己打开僵局,笑道:“你叫我妈做奶奶,那你得叫我姑姑哦。”

沙沙称呼的时候,是费了些踌躇,妇人看起来至少也是六十岁了,叫伯母阿姨都似乎不太相趁,所以叫奶奶。

“她带的孩子是谁的?”

女孩还没回答,她母亲在外面叫:“小鹃,小鹃,拿只碗来,接鸡血。”

女孩从橱中拿出一个碗,轻快的闪出门,沙沙跟出去,只见妇人正在屋前的台阶上杀鸡,女孩拿碗接了半饭碗鸡血,又进屋去,用脸盆从煤灶上的铁锅中舀了热水,端出去让妇人给鸡净毛,开膛破肚。没想到妇人虽然眼睛看不清楚,手脚却很利索,不一会儿,就弄得干干净净了。

女孩小鹃也洗完了碗,说:“两个孩子是我姐姐的,我姐姐和姐夫都在外面打工,因为她婆婆长年四季有病,她公公又要做农活,又要照顾她婆婆,姐夫还有一个傻瓜弟弟,所以没能力带孙子了,只能叫我妈带。”

她说完这句话,就去帮她妈炒菜了,没有再理他,沙沙呆呆的坐在一条黑黑的老式长凳上,不明白就在洛阳这种繁华都市的旁边,还有这么穷苦的农民,曾经小时候,也跟母亲吃过不少苦,自以为尝尽人生酸甜苦辣,现在才明白,自己根本还没有窥见人生苦难的边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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