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
老瞎下意识举起刀，隔开了这一剑。剑刃擦过刀锋，爆出一簇耀眼的火星，仿佛闪电劈开夜空。
段思成隐约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随即沉入黑暗里。
“谁？”段思成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即后悔不迭。他就地打了个滚，一道呼啸的风声从头顶掠过。
“啊哈！”黑暗中，传来老瞎的声音，他丝毫不在意暴露位置，他戏谑地说着：“让我看看，有几只小老鼠？”
回应般的，一道劲风向老瞎刺去！
老瞎一抖手腕，甩出一道刀光。叮的一声，长剑被磕开。黑暗中传来“咦”的一声，老瞎抢步上前，又是一道劈过去。
长刀落空，擦着岩壁滑出一溜光芒。
段思成背靠岩壁，瞪大眼睛。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瞧见火星乍明乍灭。但空气中传来股荡的锐响，提醒他一场险恶的搏杀正在进行。
老瞎没吹牛。他想。这种情形下，段思成恐怕最开始那剑就要完蛋。他向后缩了缩，生怕黑暗中误伤到自己。
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接近。段思成拔出短刀，横扫过去！
段思成不担心误伤。如果是老瞎，这一刀伤不到对方。如果是骨头，刀锋只会掠过他的头顶。
砰！
段思成的手腕一紧，被死死抓住。然后身子一歪，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喉咙！
“呜——”
段思成叫不出来。他感觉这只手并不大，却格外有力。当他挣扎的时候，手掌迅速收紧！段思成一阵剧痛，眼前冒出了金星。
“想死吗！”一个清脆的女音响起。
段思成立刻停止了挣扎。那只手放松了力道，渐渐收回，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锋锐冰冷的触感。
一把剑。
段思成感觉到，一炳锋利的长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细微的刺痛，令他汗毛一根根直立起来。
黑暗中的打斗停了下来——或许依旧在暗战，反正段思成听不到声音。他的感受都停留在那把剑上，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知道持剑的是个女人，但还是怀疑这味道不是来自对方。因为这股味道，更像清晨草木发出的芬芳。
“你比我想得还能拖后腿。”老瞎突然说话了。一抹火光亮起，火绒点燃，映亮了老瞎的脸，他摇摇头：“你甚至不如骨头，起码那小子比老鼠还会躲。”
借着火光，段思成看清了身边的女子。张了张嘴巴，呆住了。
真漂亮！
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人……不，甚至是梦想出来的——都无法和眼前这个女子相提并论！
银色的长发，飞扬的眉梢，毫无瑕疵的面庞。秋水般的双眸正盯着自己。贴身的软袍看不清颜色，但在光线的勾勒下，呈现出完美的轮廓。她持剑的姿态很好看，简洁优美，甚至让那柄锋利的长剑都增添了一丝妩媚。
“你……是谁？”段思成怔怔地问。
“原来是你——那个海盗头子。”那女子居然认识他。
“你——”
段思成倏然醒悟过来，他也认得对方！当初正是这个女人，张开一对星辰般的羽翼掠过海面，俘虏了远方号！
她还射了自己一箭！
“暂时停手吧。”一个声音传来。黑暗中走出一名人族男子。段思成再次呆了呆，这家伙长得可真不赖。
“我是天氏商会主管连牧桓。”男子说，“我建议暂时停手。”
段思成眨眨眼。这头衔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连牧桓手里也拿着一把剑，看得出，刚才就是他在和老瞎交锋。
“身手挺利落。”老瞎在一旁撇嘴，“可惜不是我的对手。还喜欢搞阴谋诡计。”
“兵不厌诈。”连牧桓说。
两人互相看着，慢慢交错而过。老瞎握住刀柄的手攥了攥，始终没有动。连牧桓径自走到段思成身边，上下打量。然后问：“不应该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我也想问。”段思成很是不解，“你们的人呢？”
“现在是在问你！”旁边的女子冷冷地说。
“瞧瞧，”段思成耸耸肩，看着连牧桓，“你的这名下属可真不懂事，擅自插入高层次的对话。”
连牧桓下意识看了那女子一眼，面色有些古怪。他对段思成说：“你只需回答。”
“我们的人都在外面，只需一句话，就能冲进来砍人。”段思成说。
“我喜欢这个威胁。”那女子突然笑了笑，手腕微微一抖。段思成觉得脖子一阵刺痛，然后传来一种温热感。
出血了。他肯定。段思成下意识看了老瞎一眼。老瞎摇摇头。除非想要段思成死，否则他不敢轻举妄动。
段思成仰头，却突然愣了一下。他迅速把目光放平，看着对面的持剑少女。
“不肯说？”少女盯着他。
“都在船上。”段思成实话实说，“我们就是来探路的。船上没水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
“刚才听到你们说话了。”少女手中的剑一紧，让段思成一阵龇牙咧嘴。她冷笑一声，“所以说谎之前，先动动脑子。”
“你……肯定没听全。”段思成慢慢说，“所以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但实际上……”对面少女的脸色渐渐凝重，突听段思成大喝一声：“骨头！”
忽的一声，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猛砸下来！
“小心！”连牧桓一剑扫出，将那个东西磕开。当的一声，那东西在地上滴溜溜旋转，赫然是个金色骷髅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持剑少女愣了一下神。段思成陡然向后一跳，躲开了随即扫来的剑锋。他摔倒在地上，捡起了刚刚扔下的短刀。
少女反应很快，又是一剑刺来。段思成横过短刀，当的一声挡住了剑锋。段思成来不及起身，就地一滚，躲过了第三剑。
火光熄灭了。
几乎在黄金头骨扔下来的同时，老瞎就掐灭了火绒。洞穴恢复了黑暗，武器挥动的尖啸再次响彻。
似乎是老瞎那边再次交上了手。段思成躺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贴上了岩壁。他把刀横在胸前，竭力压抑自己的喘息。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段思成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一刀砍过去！幸好他及时停了下来，戛然而止的刀锋在骨头眼前颤动。
骨头显然吓呆了。也就是这样，他才没发出尖叫。当骨头回过神时，段思成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巴。
——姗姗来迟的尖叫被按回肚子里。
两人距离很近，隐约能看到轮廓。但拥有河络血统的骨头视力更好，发现段思成朝他打了个手势。
骨头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向后退。段思成也慢慢爬起来。
突然，远处传来当啷一声！
岩壁上爆出一簇火星，似乎是谁的兵器砸飞了出去。段思成没出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老瞎不会输。
“连牧桓！”持剑少女惊呼一声。
赢了！
段思成松了口气。但旋即，一股奇异的感觉从黑暗中传来。仿佛一只猛兽从睡眠中苏醒，慢慢睁开它的眼睛。
危险！
段思成汗毛直立，每个神经都在诉述这种感觉。骨头同样紧张，甚至牙齿开始咯咯地上下打颤。
陡然，沉重的脚步声咚咚的响起来。老瞎扯开嗓子大喊：“快跑！”
段思成陡然清醒，一把拉起浑身僵硬的骨头，转身就跑。老瞎跑得更快，壮实的身躯带着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
危险的感觉愈加强烈，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段思成拼命的跑，骨头被他打着横扯起来，撒手就能上天。前面出现了光亮，那是来时的洞穴入口。
这时，黑暗中，传来那个持剑少女的声音——
“ΘζЖДΦθЛ……”
段思成完全听不懂。这不是羽族的语言，也不是来自人族或者其他种族。但段思成却从中听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严。
他赫然回头，看到一道无法形容的光辉涌现！
轰的一声！
光辉炸裂，宛若一千个太阳爆发。段思成的眼睛刺痛，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一股灼热的，无法形容的力量涌动着，追逐着，朝着他们冲来！
完了！
段思成觉得自己就要融化在光芒中。但最后一刻，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瞬间将他从逼仄的洞穴中扯了出去！
轰！
段思成滚落在地上。一道光柱从头顶上掠过，带着爆裂的热流冲向远方！段思成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天哪，天哪……”良久，他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刚才都是真的？那……那都是真的？”
“起来。”老瞎踢了踢段思成。
段思成摔痛了腰。他龇牙咧嘴的起身，用手扶了一下洞穴口的岩石。岩石依旧温热，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那就是秘术吗？”段思成问。
“也许不是。”老瞎面沉似水，盯着黑峻峻的洞穴深处。那个持剑少女并没有追出来，他的戒备似乎白费了。
“不是？”
“那种语言……”老瞎沉默了一下，“很像是龙语。传说中，有一种人能够利用龙族的秘术。没想到……”
“你真的见过龙？”
“那又怎么样？”
“你居然还活着？”段思成惊讶。
老瞎看了段思成一眼，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但这笑容让段思成感到毛骨悚然。他赶忙避开老瞎的目光。
“黑山哪里去了？我们得赶紧上船，不然……”突然，段思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得看着四周。
“我的天哪！”他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