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的叫声让段思成打了个激灵。是骨头！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段思成下意识看向老瞎。
老瞎神色肃然，紧了紧手中的长刀，低头钻进洞里。
段思成跟在后面。他发现洞里一片漆黑，连洞口的光线都无法射入。回头一瞧，黑山中闷着头往里钻，把洞口塞得严严实实。
“在外面等着！”段思成吩咐着，继续往里走。
洞口初始很小，但越往里面就越宽阔。几步之后，已经可以直起身子。洞里很潮湿，似乎在极远处有滴水声。段思成看到老瞎停在了前面，那里是个弯道，比较宽阔，角落里有一团东西蜷缩着。
“骨头？”
段思成认了出来。他赶过去，发现骨头面色煞白，哆哆嗦嗦的指着前面。他想说话，但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
段思成疑惑地洞里最深处看去。
天哪！段思成吓了一跳，竟然有什么东西在瞪着他们！
“是野兽？”段思成拖着骨头，向后退了几步。骨头浑身无力，就像一团烂泥。段思成看到黑暗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放光。
不是野兽。这样一个没有水源的荒岛，不可能有野兽生存。也许是海兽，他想。既然山峰没了一大半，那么这个山洞最后通向的只能是大海。远处的滴水声就是明证。也许某只海兽沿着洞穴爬了上来……
老瞎突然松弛下来。他把长刀拎在手上，走入黑暗中。老瞎的身影被吞没了，段思成紧张的绷起脊背。
“来，过来瞧瞧吧。”老瞎的声音传来。
段思成有些疑惑，还是朝前走去。那双绿油油的眼睛越来越近，位置很高，大概只比黑山矮上一头。段思成又走近了几步，看到一个头颅的轮廓居高临下，正用那双异样的眼睛盯着他。
一个骷髅头！
段思成深吸一口气，驱散心中的寒意。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吓得蹦起来。骷髅并不可怕，但长着一双发光绿眼的骷髅就太过诡异了。
但很快，段思成发现了它的秘密。空旷的眼窝里镶嵌着两颗绿宝石，在黑夜里就像闪烁的狼眼。
“这是……”
“老罗。”老瞎伸胳膊，把骷髅头够下来。它被摆在靠近洞顶的一个石窝里，远处看去就像一个高大的人。
“老罗？”段思成盯着对方手中的骷髅头，愕然：“是你们当年的船员？可为什么——”
“拿去看看。”
老瞎把骷髅头塞过来，段思成手腕一沉，险些掉下来砸到脚。这颗头骨可真重！段思成想。
“有火吗？”段思成问。
老瞎点燃了火绒。火光跳动，给颅骨蒙上一层诡异的阴影。时间太久了，上面满是尘埃。段思成擦了擦，一缕金光绽放出来。
“这是……”段思成惊讶地合不拢嘴，“金子？”
“哪儿呢？”骨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双眼睛亮得可怕，直勾勾盯着那枚头骨。段思成担心，下一刻他会跳起来咬自己的手。
段思成七手八脚把颅骨擦出来。没错，这是一枚金颅骨。通体由黄金铸成，眼睛是镶嵌的绿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光从材质上说，这枚颅骨可谓价值连城。但工艺很糟糕，完全是粗制滥造。
“你管它叫老罗？”段思成躲过骨头偷偷伸过来的手，托着颅骨，“做工可不怎么样，你们私铸的？”
“那时候你爷爷很有钱，金银成堆。”说这些话的时候，老瞎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为了保存方便，我们有时候会铸锭。有个叫老罗的家伙，用一堆首饰弄了这个。我们就管这玩意儿叫老罗。”
“他人呢？”
“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老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他真是有先见之明。没有这玩意儿，我永远想不起来那个家伙。”
“很不起眼？”
“很不起眼。他在船上……”老瞎顿了一下，摇摇头，“我忘了他是干什么的。除了这个金头骨，他似乎什么都没干过。真是可悲，你说呢小子？”
“我可没想过那么多，我的人生还很长。”说完，段思成又补充了一句：“本来还能很长，可就因为你，不太确定了。”
“你喜欢老死在床上？”老瞎看着他，慢慢地说：“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可要是庸庸碌碌的活着，那又太漫长了。”
有那么一瞬，段思成为这句话怦然心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老瞎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但这句话说得太好了，直击人心，让段思成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你的话？”段思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爷爷。”
段思成没说话。他在心底勾勒未曾蒙面的祖父的身影。这身影曾经很模糊，如今越来越清晰。起先像个疯子，现在看来，像是一个有理有据的疯子……
“说实在话，看到这个我有些意外。”老瞎把那个骷髅头拿过来，在手上旋转着，“也许真的是一场地震，把这些东西搞得到处都是——”
“不是你们放上去的？”段思成惊讶。
“看上去是故意在吓人？”老瞎哼了一声，“也许当初我真该这么做，可惜没能想到——接着！”
老瞎把骷髅头抛向骨头。骨头一跃而起，牢牢抱在怀中。对他来说，这玩意儿有点沉。但骨头看上去精神百倍，脸上泛着一层回光返照的红光。他摸索着骷髅头，甚至伸出舌头去舔，看那样子，现在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们继续？”段思成看着前方依旧深不见底的隧洞问。
“对，再往里走走，看它通到哪儿。”老瞎用长刀敲击着岩壁，当当的回响十分幽深，“比我想的长……这地方有点奇怪。”
老瞎举着火绒，走在最前面。岩壁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段思成伸手摸了一把，黏糊糊滑腻腻，是苔藓。
海藓？
如果这条岩洞被海水灌入过，那么残留一层海藓也很正常。但从岛屿外面的情形看，那些灌木生长得很茂盛，不像被淹过的样子。那么……
“等等！”段思成突然灵光一闪。
老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有水！淡水！一定有！”段思成兴奋极了，他大叫起来，“我真是傻了！外面那些灌木，可不是海柳之类的玩意儿！没有淡水，它们活不了！”
“噢。”老瞎看上去并不怎么关心，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出去挖一口井？”
“为什么不呢？船上有工具，我们能做到。”段思成笑了，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我现在很想看看，你们的秘密基地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什么秘密基地了。”老瞎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山洞仍然蜿蜒崎岖。虽然他们走得很慢，但还是感到了不正常。段思成停下脚步。
“先停一下。”段思成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已经走了很久了，按这座岛的大小，都该走进大海了！可你们瞧瞧，它还是没到头！老瞎，这条山洞有这么长？”
“当年有这么长。”老瞎说，“那时候，这座岛很大。可现在……”摇摇头，他也有些不理解。
“也许我们走到海底了？”一直在跪舔金子的骨头突然说。要不是这句话，段思成几乎把他给忘了。
“但我没觉得走过下坡路。”段思成说。
“你总是想得太多。继续走吧，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老瞎似乎满怀期待，和刚刚发现岛屿崩塌截然不同。
段思成只好跟在后面，但此刻，他再次紧张起来。这里和想象中不同，似乎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他想。
又沿着岩洞走了一小会儿，老瞎主动停下来。火绒熄灭了，一切陷入黑暗。下一刻，火星迸发，老瞎又点燃了新的火绒。
火光下，能看到岩洞的右侧有一个凹槽，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凹槽里有一块平坦的石头，戳在哪儿就像个凳子。
“这块石头还是我搬过来的。当年。”老瞎说，“我和一个家伙比力气，我赢了。但那天晚上，胳膊疼得睡不着。”
“然后你们把它当成了板凳？”段思成走过去，看到石凳上面厚厚的积灰。但在灰尘上，有一个新月形的符号，显然是用手指画出来的。段思成问：“你画这个干什么？”
“什么？”老瞎没懂。
“我是说这个符号。”段思成指了指，“它看上去像个月亮，但中间有个横线，这是什么意思？”
老瞎瞪大眼睛。他盯着那个符号，仿佛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东西。良久，他吸了口气，慢慢说：“不，不是我。”
段思成张大嘴巴。不是老瞎？那是谁！骨头？不，那小子一直走在段思成身后！难道，岛上还有外人？
段思成和老瞎对视，两人都有着同样的猜测。老瞎把拎着的长刀慢慢提起，横在胸前。段思成朝他做了个手势。
老瞎点点头，用粗糙的大手攥灭了火绒。
就在火光刚刚熄灭的一瞬，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陡然从黑暗中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