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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思成拼命叫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背后,一船的海盗都在扯着脖子大叫,震得段思成嗡嗡耳鸣。但恐惧并没有消解,他感到一阵来自骨髓深处的涌动直冲上来,在脑海深处炸开。

那是一种飘忽的,无可琢磨的感觉。甚至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段思成突然想到老瞎提过的,小时候办得那件蠢事——他骑着柴捆从山上滑下来,耳旁呼呼声风,所有景物飞快掠过,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摔死。

简直一模一样。

帆船依旧在前冲。眼看着越过了那条分界线。他们从海面上冲下去,直奔深渊而下!身后的尖叫声更加巨大,简直要冲破云霄。

“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停止了叫喊。

船依旧在向前开,前面依旧是一望无尽的大海。深渊呢?那到无比庞大,横贯海天的深渊哪里去了?

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段思成下意识回头,发现那道深渊赫然跑到了身后!他脑袋一阵发蒙,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船自己掉头了?

不,这根本不可能!风向没有变,远方号肯定在一直向前行驶!段思成怔怔地看着老瞎,等待一个解释。

老瞎看了看他,又转头看身后。那些海盗一个个目瞪口呆,脸上挂着一副尴尬的表情,为刚才的表现很羞愧。

“哈哈——你们真的以为,真的以为要——哈哈哈!”老瞎突然大笑起来。

“我……看错你了。”段思成抽了抽嘴角。

其余海盗没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同样想这么说。

“你们让我想起了当年。”老瞎收住了笑,慢慢地说:“没有人生来就胆大——不,也许海盗王不一样。他天生就是一块铁,敲起来当当作响。反正我不是,我当年和你们一个样,叫得声音比你们还要大。”

海盗们脸色好了起来。

“那个场景我永远忘不了。”老瞎继续说,“我们的船长始终在笑,笑得很开心。他并不知道天渊的秘密,我猜他认为自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但他一点也不怕,甚至跃跃欲试。”

“他就是个疯子。”段思成如此评价自己爷爷。

“不。后来他和我们说,他想尝试飞行的滋味。从高空下坠的感觉,比美酒还要甘甜。说实话,我始终不理解。”

段思成心头一跳。

记忆又清晰了一些。他想起了当年,幼小的自己骑在柴捆上的念头。想飞,我想飞……那种感觉如此强烈……

不!

段思成拼命摇了摇头——我可不是那种疯子!

“你不信?”老瞎瞪了他一眼。

“我没见过他,但听起来很像。”段思成说。他看着周围,波光粼粼的海水微微荡漾,阳光有些倾斜,拖曳出一道碎金。

“这里透着古怪。”段思成说:“我们最好赶紧离开。往哪个方向开,要开多久?”

“多久都不行。”老瞎摇摇头,“我们得去找一座岛,那里才有出去的办法。而且那岛上——”

“有宝藏!”骨头激动的叫起来:“一定是海盗的藏宝地!天哪,我小时候最喜欢听这种故事!金银成山,宝石遍地!”

“所以你成了一个惯偷。”段思成叹气。

“那不是我的志向!”骨头一反常态的反驳,亢奋的叫嚷:“我只是喜欢钱!更多的钱!就算让我当海盗王,也没有躺在钱堆里睡觉舒服——”

“再说一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老瞎冷冷地说。

骨头下意识摸摸脖子。

挺不错。段思成想。其实他有点羡慕骨头,起码有个明确的志向。这样的人很容易幸福,快乐和痛苦都那么耿直。

这船上的海盗大概都这样。老瞎不是,但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目标。段思成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其实他隐隐有了猜测,但不肯承认。

“我们去找那个岛。”段思成说,“但它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需要一些运气。”老瞎耸耸肩,回头高喊:“升帆吧,伙计!”

十天。

段思成从来不知道,时间会如此的难熬。放以前,他浑浑噩噩就能消磨掉一两个月,十天不过是眨眼的时光。

如今,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远方号上并没有携带太多补给。他们是海盗,打着就是劫掠的主意。水和食物够用就好,再多会影响船的速度。

真不够的话,随便劫艘船就好了——大多数海盗就是这么干的。

但现在,轻装简行成了致命漏洞。食物还好,再不济可以钓鱼。可淡水的缺失,让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

幸亏现在船上剩余的海盗也就十来名,控制饮水还能勉强度日。他们真不知是否该感谢飞云号的那场抓捕。

可就算再怎么节约,也有用尽的时候。比如现在,段思成看着贮存淡水的木桶,一阵发呆。

木桶安置在远方号的货仓底部。这里低矮逼仄,不弯腰会磕到脑袋。没有窗,空气中充满了发霉的味道。

桶很大,能把一个人放进去洗澡。但此刻,淡水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底,扔进只蟑螂都淹不死。长柄木勺孤零零挂在桶壁上,感觉挺讽刺。

段思成拿起木勺搅了搅,几乎听不到水声。当的一声,木勺扔进桶里,段思成大步走了出去。

老瞎站在船头。

这些日子,老瞎和这个地方几乎黏住了。海盗们习惯了在这里看到老瞎,他几乎成了远方号的船首像。如果有一天他不站在那里,或许海盗们会感到不习惯。

“咱们快没水了。”段思成走到他身后。

“还有多少?”

“反正勺子舀不上来。早上要不是我拦着,就被黑山一口给喝光了。那家伙个子大,比谁都渴。”

“比我想得好。”老瞎在心中换算了一下,“还能撑一天。当初你爷爷带着我们,第八天头上就开始喝尿了。你不知道那个味道——”

“我不想知道。”段思成脸色发黑,“你跟我说岛上有水,可岛呢?都十天了,连块礁石都没看见。”

“这得看缘分。”老瞎说完,继续直勾勾盯着大海。

段思成的焦躁丝毫没得到缓解,反而更严重。显而易见,老瞎不靠谱。他要么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要么就是个不在乎死活的疯子。总归不是正常人。段思成恨恨的在心里赌咒,走到桅杆下面。

这几天,骨头都趴在上面。他比段思成更急,更想找到那个岛。但段思成是为了水,骨头却因为宝藏。

这些天,骨头十分亢奋。眼睛冒精光,看什么都像金银财宝。十天之内,他误报了至少七次,信誓旦旦说看到了岛屿。一开始大家还跟着激动,但到了后来,所有人都免疫了骨头的大呼小叫,再也懒得理会。

“骨头!”段思成喊了一声,但骨头没回答。

这家伙不会死在上面了吧?段思成想。反正最近骨头看着很不妙,整个人就像浇了油的柴薪,鬼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烧死。

“喂!”段思成退开一些,躲开遮挡视线的帆蓬。他看到了骨头,那个小个子双手撑着桅杆,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好像一尊石狮子。

“你——”

“岛!是岛啊!”

骨头突然尖叫起来。他浑身颤抖,兴奋地仿佛在抽风。他腾一下从桅杆上站起来,浑然不怕跌个筋断骨折。

“一座岛!快来看啊!真的是一座岛!咱们要发财了!”骨头手舞足蹈,朝段思成大喊:“天哪,头儿!你快瞧瞧吧!”

这孩子被折腾疯了。段思成想。

“我知道你很想发财。”段思成面带同情,“但已经很多次了。我说过,那都是你的幻觉,人总是期待看到自己心里希望的东西……”

——突然,他闭上了嘴。

在海平线上,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浮现出来。并不大,轮廓也不分明,没有经验的人会以为自己花了眼。但段思成认出,那分明是一座岛!

是岛。不是礁石!

在这个距离上,没有足够的面积,根本无法被眼睛看到。段思成测算,它至少也有七八亩的样子!

“真的……是岛?”段思成舔舔嘴唇。干裂的感觉提醒他,这终究是该高兴的事。他大喊起来:“出来!都出来!看见岛了!”

骨头之间的尖叫没人理会,但段思成不同。躲在舱室里的海盗们一个个钻出来,瞪大眼睛往海平线看。

风帆鼓得很足,岛屿越来越近,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小山,嶙峋的石块勾勒出锯齿样的轮廓。海盗们兴奋起来,一个个大呼小叫。但谁也比不过骨头,那家伙的尖叫一刻都没停歇过,简直是一个特大号的哨子。

欢腾的人群里,并没有老瞎。他依旧站在船头,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让段思成感到奇怪,毕竟在他看来,老瞎一直有所谋划。而这个谋划,和这座岛屿脱不开关系。

“我说。”他走到老瞎身边,“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老瞎没有回答。

“岛上到底有没有水?”段思成又问,“毕竟三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

段思成僵住了。

他看到了老瞎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却充斥着令人恐惧的压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面喷薄而出。

段思成注意到,老瞎的手紧紧正握住刀柄。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姿态,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一刀砍过去,把那座岛屿劈成两半。

“你——”段思成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你告诉我,那座岛上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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