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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点王 9

太子储宫。

雷声轰鸣,大雨如注,一个响雷猛地在储宫上方炸开,震得大殿隐隐颤动,雪穆恂大喊一声,直直地从卧榻上挺起。

他头痛欲裂,意识仍然沉溺在昏睡时光怪陆离的梦中,在那个梦里,他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事无巨细地重复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另一个他却从身体里被抽离出来,像魂魄一样无人能见,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梦中他再度经历暗杀,又一次目睹他身边的羽人侍从们在人族刺客的刀下身首异处,又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此番带出宫的两名煌羽亲卫是怎么死的,他们一个被人族刺客的法戎球炸得血肉模糊,另一个死于刺客的乱刀之下,几乎被砍成肉糜。

原来不管羽人还是人族,被利刃割开皮肉后都差不多,大家的肉都是粉的,伤口都会涌出大量的血,血液形态和颜色都差不多,黏稠又蜿蜒,一大摊一大片,重重叠叠,红不像红,黑不像黑,明明暗哑肮脏,却能刺痛双眼,直达内心。

雪穆恂捂着头喘息,浓稠的血色似乎自梦境中一直漫延到现实。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盏水,他迫不及待地抢过猛喝一口,入喉才发现那并不是水,味道又苦又甘,带着浓厚的药味。

他就如所有少年人一样厌恶地皱眉,却听那侍立的人冷漠地道:“这是经先生亲手配的,陛下有命,药是好药,殿下还是喝完为好。”

这声音不属于任何一个身边的宫人,雪穆恂一愣,抬起头,认出给他递药的人,竟然是名震天下的霍北雷氏雷修古。

见到雷修古,自然就要想起今日怎么被他像个物件一样从废墟中拎出来,雪穆恂脸上发烫,哑声道:“雷将军,怎么是你?”

“陛下命我在这等殿下醒来,顺便敦促您喝药。”

他说得很慢,语气中冷硬多过恭敬,效果却立竿见影。重剑阿桑提的名声太响,雷修古眼中又只有羽皇雪霄弋一人,雪穆恂对他向来有些说不清的敬畏,一听这话,立即端起碗咕噜咕噜,闭着眼将药一饮而尽。

可惜经无端测算星象是个天才,配药一道却不尽如人意。雪穆恂一碗药下肚,只觉酸涩苦辣自喉咙一路烧到胃,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若换在平时,关尚仪此刻早备了七八种蜜饯端了上来,可现在近前的人变成雷修古,什么药好苦赶紧来点糖压压之类的话,是打死也不能说了。

不仅不能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雪穆恂拼命压抑,脸上表情着实有些扭曲,雷修古后知后觉地问:“喝水?”

“不,不用,喝个药而已。”雪穆恂逞强地摆手,佯装不经意地问,“倒水这种事用不着雷将军,关尚仪呢?”

雷修古转身放下药碗并不作答。

“跑哪去了她,真是的,天天说规矩,自己倒先没规矩了。”

雷修古仍然沉默,雪穆恂笑容敛起,心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雷将军,关尚仪呢?”

“殿下,天色尚早,不如你再睡一会儿?”

雪穆恂呆了呆,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他急切地四下走动,可哪都没见到人,他这才发现,偌大的寝宫空空荡荡,只有他跟雷修古。

灯影无端跳了跳,他的身影也跟着抖了抖。

窗外雨声大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流水潺潺一种声响,往日那些侍女们甜脆的叽喳声,侍从们往来穿梭的脚步声,还有关尚仪带了威慑性质的咳嗽声,全被外头无边的黑夜雨幕吞没。

“人呢?”雪穆恂的不安加剧,骤然提高嗓门,“人都到哪去了?”

雷修古站了起来,他背着烛火,脸上明灭不定:“您还是先睡一觉,外头天还没亮。”

雪穆恂半步不让:“我问你,人都哪去了?”

雷修古慢慢走来,他低头看着身量不足的小太子,伸出手道:“陛下有命,太子若是半夜醒了,就让他接着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殿下,请吧。”

一道响雷劈过,轰隆声中,雪穆恂猛然抬起头,啪的一下打开雷修古的手。

“大胆!”他喝道,“雷修古,我乃当今羽皇亲封的太子,翊王朝堂堂正正的继承人,澜州霍北雷氏全族千年荣光皆系我帝羽所赐,我问你话,你敢不答?”

雷修古一顿,雪穆恂踏前一步,厉声道:“我宫里的人呢?”

这句话虽喊得义正辞严,他心里却清楚不过是色厉内荏,可正因为底气不足,才反而半步都不能退,因为在阿桑提的主人面前,别说退半步,哪怕眼神中稍微流露一点怯意,就将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雷修古定定地盯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久到雪穆恂的脚开始站不住想发抖,他才撤回视线,淡淡道:“殿下,你说得没错,你是太子,太子有命,天下莫有不遵,可太子遇刺,跟着你的那些人,却也难辞其咎。”

雪穆恂愣住了。

“您还想知道他们在哪吗?”雷修古问,“有时候,不知有不知的好。”

雪穆恂白了脸,摇头道:“可是不用这样啊,我不是好好的吗?不关他们的事,不能这样,我明明没事,你看我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雷修古轻叹了口气,缓和道:“殿下,安歇吧,明日会换一批新人来。”

雪穆恂撑了许久的气势忽而如潮水一样褪去,他呆滞着后退了一步,仓皇地跌坐在椅子上。

那是一把做工精细的交椅,扶手木质摸上去温润细滑,为了让它保持这样的质感,每一天都有宫女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浸润木质。椅子旁侧立着一盏落地青铜白荆花灯,灯罩之下尽是繁华盛景,每一个花瓣都铸造得栩栩如生,这也就意味着每一朵花清理起来都极为麻烦。这样的工作,也是由那些悄无声息的宫女们在静默中完成的。

而储宫的主人,并不需要知道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就连今天死的那两个煌羽亲卫也一样,这些人自然而然出现在他周围,替他做无数的事,理所当然地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他竟然从没停下来,问一句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雪穆恂捂住眼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手睁开眼,眼角略有些发红,目光却清亮锐利,一如刚淬火的新剑,他平静地站起,走回床边穿好鞋袜,披好外袍,随后抬头对雷修古道:“带我去。”

“带我见他们。”

“我要见他们,关尚仪,我的亲卫队,那些侍从宫女,储宫花名册上下一百二十七个人,我都要见到。”

“雷修古,”他看向对面全澜州最负盛名的将军,昂然抬头,淡定而坚决地道,“听命吧。”

雷修古惊诧,脑子里却莫名想起多年前羽皇雪霄弋将阿桑提赐给他时的情形,这柄越州雷眼郡锻造的神兵利刃,被他们恋恋不舍地献上,献剑的河络不仅不恭敬,还哭丧着脸低泣什么名剑无名将,说到后来,甚至有人开始吟诵河络冗长而凄凉的沧桑调子。羽皇斜靠椅背,态度闲适,也不打断他们,只是将阿桑提拿过来,随意抽剑轻弹,声音未绝时便还剑入鞘,然后,他将这柄河络视为珍宝的重剑随手一抛。

雷修古当时就站在他身后,本能地伸手接住。

羽皇头也不回,口气淡漠:“接住了?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羽人的名将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从此成为他的使命,从接过剑那一刻算起,他十余年来铁马横戈,擎梁飞渡,晋北走廊连败八十一名人族高手,阿桑提与他浑然一体,血肉难离。

雷修古永远记得羽皇说那句话时的口气,就如眼前这个少年一样,仿佛谈论天气那般轻描淡写,却又如宣读誓言那般掷地有声。

他垂下头,首度向这个翊王朝未来的主人微微屈腰,道:“是。”

雷修古说罢,大踏步走到寝宫门口,一把将宫门推开,雨雾顿时飘了进来,昏黄的灯光中,只见门外石板台基上跪了密密麻麻的人,个个被暴雨浇透,人人脸色惨白。

跪在最前面的,正是摇摇欲坠的关尚仪。

雪穆恂冲入雨中,当即便想扶起她,关尚仪挣脱他的手,虚弱地摇头,雪穆恂急得大喊:“你起来,别怕,一切有我,起来再说!”

一人在阴影处高呼:“陛下有命,太子既至,准备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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