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面对着天花板。
“早上好？”
“嗯。”沈漠听到有人这么问候自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他扭动着身子，想伸一个懒腰，却被疼痛打断了。但相对于昨天，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右手已经可以使劲了，沈漠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倚着墙半坐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动作也十分费劲，成功坐起的沈漠喘着气，下意识地向边上瞥了一眼。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沈漠久久无法忘怀。眼前的这位，哪里是什么老人，分明是一位花季少女。面前的少女坐在床上，身材娇小。柔弱的肩膀好像只要轻轻地一用力就会折断似的。她的皮肤十分细腻，如同陶瓷一般。白色的披肩长发反射着光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黑色的瞳孔似乎放入了两个黑洞。面前的女孩看着自己，爽朗地笑着。
好看！沈漠的大脑有些混乱，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许真的到了不允许掉以轻心的地步，昨天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沈漠看着对方，思索了起来。但是越思考却又越混乱，他的大脑目前也还是拒绝过度思考的状态。
看见沈漠盯着自己看，雪有些脸红。她用右手挠了挠脸，顺便吧略显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转向沈漠，大方地露出了笑容：“你好，我是雪。”
十分可爱的笑容。沈漠有点害羞，他低下头昨天的对话从脑中划过。
这样啊，沈漠看了一眼床头的名字。“陆昙雪”，听声音也应该是她没错。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快平静了下来。沈漠张望着四周，看窗外似乎是二楼。冬日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外的香樟树叶子照了进来。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大小的病房。接近出口的地方有一个厕所。床头有许多按钮和接口，注射架是挂在天花板上的。就连床与床之间也有可以拉起来的帘子。
看起来是一个十分费钱的房间呢，沈漠的眼神环绕着房间转过一周，最后却还是落在了雪的脸上。即使在这全白的病房里，这一头白发也太晃眼了。
看见沈漠没有反应，雪看了沈漠一会儿。当她的视线第三次与沈漠重合的时候，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她摸着自己的头发，说：“这，这个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治疗的关系。虽然头发掉的不明显，但却全白了。”
光这么说着，她好像又有些不甘心，“不，不过也挺好看的不是么？”说完，她看着沈漠傻傻地笑着。
“啊”不像是在回答雪，沈漠应了一声。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房间的左上角有一个摄像头，这么看来外面肯定也有。想到这里沈漠皱起了眉头，无法思考，大脑好像糊掉了。
我到底想干什么呢。想起那一张张虚伪的脸，沈漠咬了咬牙。没错他不需要周围人的帮助，只要一个人这样活下去。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若有人表现出善意，更要小心提防。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主动帮助比别人。
看着雪的笑脸，沈漠有些动摇。但一想到她是那伪善的一份子，内心就会平静下来。
他再一次抬头看雪，他依稀记得初中被女生谩骂的情景。不能还手，也无法回骂。这便是最卑鄙的生物。
“咕噜噜”
几天的疲劳，沈漠的肚子叫了起来。打营养液根本算不上吃饭，沈漠看着护工送来的早饭，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漠拿起勺子，但他的手却无法握紧勺子。五指手指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话，他的手指似乎无法弯曲。
沈漠看着自己的手，他反复做着握紧和松开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又握住了勺子。他的手不知为何颤抖个不停。他这样握着勺子，僵硬地把勺子插进了粥里。
就在勺子放入口中的一瞬间，温热的液体顺着舌头流过喉头，温暖着他的胃。一种莫名的感觉流遍全身。一种活着的实感再次充斥了起来。
上一次好好吃饭是在什么时候呢？吃着碗里的粥，沈漠不禁回想，的确，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
一勺一勺，起初还是分僵硬，过了一会儿，动作遍渐渐熟练了。很快，碗就被刮的干干净净。
“狼吞虎咽的呢。”看见沈漠这样，雪笑着说道。
“食欲好的男孩子身体好哦。”虽然沈漠没有回答，雪依然对他说道，“粥容易消化，吃起来也很方便的。”
“滴。”沈漠好雪都差不多吃完了，雪摁下了一个按钮。很快，一个护工走了进来吧吃好的东西收走了。
“这样看着，你的脸还挺好看的呢。”
冷不丁地被这么一说，沈漠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可能这就是最近流行的忧郁感吧？”
“啊。”沈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啊啊，就是这种感觉！”雪兴奋地嚷嚷起来。
看着这样的雪，沈漠愈发的难受。
“啊！”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心急了，雪闭上了嘴。
看见雪放下了那类似修罗场一般的嘴炮，沈漠松了口气。但同时尿意也涌了上来。
“唔……”沈漠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起来也差不多了，打了那么多水不想撒尿才怪！
“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雪发觉沈漠的表情不对。
“不，没事。我去上厕所。”沈漠一动身体，浑身的神经马上都被牵住了一般拉扯着。不行啊，必须去厕所啊。
“那要护工吗？”雪问道。
“不用…”怀着一种青春期男生特有的自尊心，沈漠说道。
下定了决心，沈漠握住床边的栏杆，颤颤巍巍地把双腿移向床边。简单的动作几乎就好像要把肌肉剥下来一般。他慢慢把自己挪下床。就在双脚接触到地面并开始支撑全身重量的一瞬间起，那阵粘稠剧痛好似清晰却又好似模糊一般，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站在地上一晃，一下子扑倒在雪的床边。
“没事吧？”雪吓得把脸凑到了沈漠面前。沈漠抬起头，两人的脸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鼻尖仿佛要碰到一般。沈漠看着雪的眼睛，然后别过了头。
“不……”沈漠没有过多理会雪，他双手用力支持着身体，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还好，透过痛觉，他能感觉到，身上至少还没有失去知觉的地方。但似乎也已经是极限了，沈漠扶着自己的床沿，喘着粗气。
“加油！再坚持一下。”看见沈漠如此努力的样子，雪不再想叫护工，她开始为沈漠鼓劲。
沈漠喘着粗气，他扶着自己的床沿，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了下来。心脏也好像要跳出来一般。不知为什么，沈漠的力气涌了出来，他一下子扑到了墙面上。
“加油！加油！快了就快到了！”雪在边上叫着。沈漠没有回头，他从来没有被这样鼓励过。从无法得到到拒绝，即使这鼓励的确赐予了他力量。
扶着墙，他艰难地走进了厕所。
就在他终于爬上床的时候，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伴随而来的是邻床虽然不响却十分拼命的掌声。他侧过头，邻床的雪也好像是拼了命似的，喘着粗气，脸上挂着爽朗的微笑：“太棒了！”看来她的身体状态真的不容乐观，光是喊喊就变成了这样。
不知为何，面对着面前的雪，以往自己做成的事情，那种成就感和喜悦，仿佛翻了倍，从心头涌出。不好！下意识地，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嘴角，不知为何，这个表情还是被捕捉到了。
“哈哈，你笑了！”雪显得很开心，但也不至于手舞足蹈，只能从语气中听出，“你终于笑了！”
“话多！”沈漠吼到。
与此同时，沈漠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脱力感。上个厕所都会如此艰难，但至少可以感觉到身体的确在恢复的实感。
“那我也去了。”雪拉起被子走下了床，“看什么啦，我真的是要上厕所啦。抢厕所会下雨嘛”
雪看起来大概一米五，十分瘦的样子。透过病号服似乎可以看见那双纤细无力的双腿。不知为何，这是沈漠第一次，对雪感觉到有那么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