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67黑市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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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围坐在火堆前。多斯煮好茶递了过来。谢尔娜喝了一口继续白天未讲完的故事。
“主水城主要依靠的水路贸易，这里有最大的船队，可以连接南方腹地的卡卡塔城，以及东部的一个港口，将南方的物资货物集中起来，运往北方圣都，这是它繁荣一时的主要原因。而令它真正繁荣起来的则是这群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黑暗流民。”
“我们？为什么？”多斯不解的问道。
“为何舍弃陆路？”谢尔娜反问道。
“因为我们。”多斯知晓答案，但这并没有回答他心里的疑问。
“主水城过去之所以能够繁荣，是它放弃跟陆地隔绝，将黑暗流民视为敌人，它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而建立起来的，它坐落在海岸边，东西临海。我们之前走的北边和西边则过去曾经修建了最高程度的防御工事，还保留了这么长的缓冲距离，也是为了防范西北两方一旦被攻克，让领主和人民有足够的时间撤退到海上，这也是城堡距海港近在咫尺的主要原因。”
多斯点点头，“黑暗流民一直被教导不能靠近咸水。所以不会渡海，也不会越过密尔河。”
“主水城打开始就成一个防守的姿态，它完全的舍弃了南方内陆的财富和资源，仅依靠着邻海附近的物产过活，后来利用船队运输卡卡塔那边的资源，开始慢富裕起来。而到了上任领主莫尔特公爵，则开始了一项重要的改革。”
“贸易。”多斯比划道。
“没错。”谢尔娜吹开杯子上的茶沫。
“那有人同意么？”多斯立刻问道。
“愚蠢的人当然会把一切都搅和黄了，它从始至终都是暗中进行的。”
“可这安全么？”多斯深表怀疑。
“安不安全，这我不清楚。总之这件事一直进行的很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要知道与黑暗流民做生意绝不是件小事？而且曾经几十公里的外城墙就是为了抵御他们的骚扰和袭击修建的，而现在，被防御的人竟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从门口进入，从居民的房檐下走过，人们惶恐不安，城中的人们人心惶惶。”
“公爵怎么做的？”多斯好奇道。
“愚蠢的人不会辨别好坏，但他只懂得一件事，那就荷包里硬币的数量。”谢尔娜笑道，“流民们带来了可不是什么大米、粮食、食盐，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们带来的是深山矿洞里的玛瑙黄金，古迹魔境里无人曾见的奇珍异宝，与七大美色相媲美的靓丽皮毛，讨人欢喜且完全无害的魔宠怪鸟，那些都是市面上所无法见到的稀有货，它们成了贵胄女眷们争相追逐，互相炫耀的资本，女人们为了虚荣总是不惜成本，甚至撕破脸面。当然他们还带来了其他东西，但最为最重要的、且无比珍稀的是这个。”谢尔娜抬起手弯弯食指。
“死神的指骨？”多斯比划说。
“没错。那时的利润完全可以称之为暴利他父亲的祖父，人们愿意用一箱子金币只换那么一小节断枝。”谢尔娜停下来，开心地笑了起来。多斯知道这位大人在嘲笑什么，他毫不怀疑这位大人的药箱富可敌国。
谢尔娜继续说：“总之，虽然是黑市，但这买卖百利而无害，不仅能让自己的腰包肥硕，而且人人都可以从中获利，所有人都为之沸腾。加上南方大陆本身就脱离教廷的管辖，所以人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摇大摆地开始跟黑暗流民做起买卖来。所以…”
“只有永远的利益。”多斯并认为这句话能够完全解释这个改变，从仇恨到利益，真的能像谢尔娜所说的那么简单么？
谢尔娜微微一笑，“大家都经历了各种苦难，所以一些人开始选择改变时，乌合之众也会随之服从，并趋之若鹜，尤其是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
这个解释虽然仍然隐藏了细节，但多斯明白“一些人”指的就是莫尔特公爵，他的改变是最为重要的，也是带领人民跟从的最主要原因。
“那时是谁开始跟主水城贸易的呢？蛇没有任何的消息。”多斯问道。
“是蜈蚣，最顽固的也是最先开始融化的。”
“这怎么可能？”多斯万分惊讶。
“就是这么可能。”谢尔娜笑着把杯子递过去，多斯为他填满。
“他们怎么做的？”多斯倍感好奇，他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
“一切皆有缘由。这件事不可能让教廷知道，也绝不可以让其他部落知道。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白天是不能让黑暗流民大大方方地进城，更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交易大多是在夜晚，每个月定期几天，西边的城门会在夜间开放。开放的那些日子，城内的巡逻也会随之减少，但城墙上，及城内哨岗的卫兵数量会加倍，没人希望出现什么问题。而且大家都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消除彼此的顾虑。当然一开始蜈蚣也不是表现的那么友善。城内的部分居民仍然不那么信任他们的这些黑暗流民。
“为避免出现冲突，有偏见的人自然早早闭户休息。而愿意与之交易的则纷纷聚集到酒馆、市场里，这些地方成了卫兵重点监视巡逻的地方。不过结果还算好的，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钱币、货物、工作、物流所有好的事情则让主水城蓬勃发展起来。大量人力、物资、财力在暗中全部的向这里汇聚，开放的日期也逐渐增加起来。外来的商客掏大价钱来贸易，本地聪慧开通的人就当起掮客，守旧顽固的没什么赚头，而随着时间推移，后者越来越少。”
“这样的贸易真的没有问题么？真是不敢相信。部落里总是说商人是天生的骗子。”多斯比划道。
“当然，暗地里的买卖，而且涉及的金额巨大，总得提防有人耍诈，所以一开始规则就定的很残酷。”
“残酷？”
谢尔娜笑道：“当然。你在跟蜈蚣做买卖，流民部落里最顽固倔强的一族，欺骗耍诈可不仅仅只是惹毛他们。”
多斯表示同意，“规则是什么？”
谢尔娜噎了口茶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我仅知道只要有人敢违反，就得死。”
“真的？”
“据说是这样，无一例外。”谢尔娜回答。
“公爵会允许黑暗流民杀人？”
“不，当然不。”谢尔娜摇头说：“这只会毁了所有的努力，据说暗地里有专职的人负责处理。”
“难道是沉泥公会？”
谢尔娜脸上毫无表情，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她看着火光，沉默了一会，似乎略有所思，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杯子里的茶，“一些事藏的很深，我也不清楚，我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总之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
“您的利益？难道教廷知道这件事？”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教廷不是傻子。突然间大量的瘤珈枝条（死神的指骨）出现在黑市上，谁都得心思一下，要知道黑市上一年中能见到的货，加起来也就中指那么长。加上随之而来的各种珍惜异兽，以及那些贵妇不断展示着手指和耳朵上的珠宝水晶，不停炫耀衣橱里新增加的珍贵皮毛。静默、圣洁两厅自然不会放过线索，调查后后心知肚明。”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事？”多斯疑问道。按照时间推断谢尔娜那时虽然是圣洁之厅的副主教，但已经是大权在握，功绩斐然，连静默之厅也马首是瞻。
“这件事其实在我眼中非常的愚蠢，就像我对莫尔特的态度一样。但不可否认，它又非常符合我的利益，提供了我所想要的。所以我只是安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谢尔娜回答。
“其他两厅呢？”多斯疑问道。
“那时我给圣武之厅的老头子做了几个手术，让他可以多活两年，所以他不敢多话，选择中立。教廷议会心里明镜的，南方大陆一直是教廷的法外之地。青庭位于西北部海岸，是教廷在南部大陆唯一的拥护者。主水城和卡卡塔则位于东南和西南海岸，它们远离教廷，不受教廷的钳制，主水的力量确实南部大陆最为强大的，卡卡塔因为海陆关系一直受到主水城的庇护，所以一直以主水马首是瞻。而当主水城决定接受教廷的蒙荫，站立于神的圣光之下，这是教廷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他们欣然接受主水城莫尔特公爵的跪拜，将这块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纳入手中，同时漆着莫尔特伯爵家徽的海船也挂上了教廷的标志，没人在乎他背地里做些什么。”
“教廷议会真的愿意为了利益而漠视？”多斯怀疑到。
“有人愿意，也有人不愿意。这种东西需要权衡。当他们知道我的砝码放在那边，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毕竟我卖给教廷议会的人情比他们私下的黑账还厚，所以他们明白该什么时候闭嘴。”
多斯点点头。
谢尔娜继续说：“其他几个城的领主大部分不知道这件事。但就算清楚也不会声张，毕竟他们没少从主水城的碗里喝汤吃肉。所以只剩下祈祷之厅，只剩个脑袋一根筋的笨蛋在唱反调。”
多斯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那时候是正是图斯大人态度最为激进、坚决的时期。
“当时你还没那么憎恨他，对么？”
“当时我还能够容忍他的愚蠢。何况有些反面声音才会让世人觉得这一切更真实可靠。”谢尔娜笑道。“他只知道捧着拿书本的教条死啃，眼里不容沙子，只站在高处，很少去接触过底层生活，是个不知人民疾苦的蠢货，当然他也有聪明的一面。”
“哦，那里？”
“他说我是利用教廷的资源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利己主义者。”谢尔娜喝了口茶，“这点他比任何人都看的透彻，可惜他拿我没辙。”
“为什么？”
“你认为自己还的起，我给你的人情债么？”谢尔娜无奈地笑道。多斯摇摇头。陷入毒沼的人都得死，但谢尔娜把却从他鬼门关里拽了回来，这笔债他一辈子都还不起。
“我虽然穿着圣袍，任职两厅主教，但我自始至终都是个利己主义者。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都没什么本事。”谢尔娜笑道。
多斯赶紧用手语问道：“而当图斯大人把维克多翘到圣武之厅，你就利用一切手段和人脉，把图斯大人踢出了教廷？”
谢尔娜白了多斯一眼，“没错，没人敢在老虎嘴边拔毛。但除了这个外，还有件事我无法接受。”
“是什么？”多斯问道。
谢尔娜笑了起来，“看来那老混蛋从未跟你说过这件事，我猜他也没脸敢说。”
“什么事？”多斯赶紧比划道，确实图斯大人对之前的事情一直支吾不言。
“我问你，‘对罪人的宽容就是罪恶！’（S002）你喜欢这句话么？”
多斯愣住了。
“没错，这就是这个一直啃书本背条例的蠢货在教廷所一直坚持的。”
多斯，抬起手，然后又放下了，他想说话，但是双手却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指再次抬到身前，但是却什么也比划不出来。
真的么？他眼睛中充满了怀疑，他感到不敢置信，他记得当初见到图斯大人的模样，是那么的慈祥可亲，而且他对自己很好，教他知识，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憎恶，或过分的偏激。而且当时他被扔进毒沼，是他拼死把他救起，背回教堂，一直照顾他，就像父亲一样。
“当年他就是那么愚蠢，而对付这种人做好的办法，就是一脚把他从高台上踹下去，让他好好看看这世界最真实的一面，让他看看那些劳苦的大众在做些什么，看看大家在为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
“这个世界的一切，并不是死刻在书本上，没有人愿意向书上定义的那么活，也没有人可以像那样去活。”
多斯用力地点点头。“图斯大人确实改变了，但是我觉得您的手段有些残忍。”
“因为我在火头上，所以我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是否卑鄙、残忍。”
“那您为什么选择卡卡塔？主水不好么？”多斯疑问道。
谢尔娜露出微笑，“因为我想借你们的手宰了他。”
简单话语显得无比的轻松，但多斯顿时感到背脊发麻。这要比白天看到那流民男孩的脸还要冰冷，心中惊恐万分，他希望谢尔娜大人是在开玩笑，但显然这是真的。
“所以那时候你愤怒地踹开门？”多斯回忆起来。
“当然，我想看看那个本应该替我完成心愿的人，怎么会令我失望。”
“那你当时不应该救我，而是该杀了我。”多斯比划道。
谢尔娜大笑了起来，“我无论走到哪，我只关心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为自己的利益而奔走，所以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更何况要去杀一个人，却而没人会付我半个铜板。呵呵，我绝不会那么做。”
“那救了我有能让您得到什么呢？”多斯有些好奇。
谢尔娜露出获胜般的微笑，“这笔债不光是放给你和图斯那么简单。”
“难道还有别人？”多斯感到困惑。
“事情很复杂。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不过我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是么。”多斯点点头，“图斯大人改变了很多。”
“嗯，确实让我意外，按我的预计他到达卡卡塔后过不了半年就会被蛇吞了。”
“但是他却变了，摒弃了他过去所坚持的。”
谢尔娜说：“这确实是我所未料到的，我没想到他会在主水城下船，去莫尔特的墓拜祭他。”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多斯赶紧追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跟你一样，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些黑暗流民？”多斯万分惊讶道，“为什么？”
谢尔娜说：“十几年前那场的异界入侵，战火弥漫，魔物肆虐。莫尔特公爵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死而后已。当时南方的黑暗流民意见严重分歧，矛盾重重，事情变的异常复杂。在经历过一些波折后，新继位的大巫女在权衡利弊后最终下令按兵束甲，选择静观其变。”
多斯听了不仅揪心，那时他已经记事，但是他的部落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过着平常的日子。异界入侵的战争，也是他进入教廷后才知道的。
谢尔娜继续说：“但蜈蚣部落的大部分成员断然拒绝了部落最高精神领袖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地选择拿起武器聚集在莫尔特公爵的麾下，浴血奋战。”
多斯听到这不仅身体一震。
谢尔娜继续说：“我不清楚他们是这片大陆而战，还是只为莫尔特而战。但他们做出了选择，他们选择离开黑暗的泥沼，站在阳光之下，与我们并肩作战。没错，就是你白天所见到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血脉。
“他们违背了大巫女的命令，被迫离开自己的土地，无处安家。虽然莫尔特临终向教廷恳请，希望他们接纳这群黑暗移民，赦免他们，让他们获得救赎，回归神的怀抱。但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谢尔娜看了下杯子，把里面的茶叶倒掉。“愚者就是愚者，总是把事情考虑的那么幼稚，今天埋种，明天就想丰收，总是想一蹴而就。而且如果这么做了，就暴露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您没有帮他么？”多斯用手比划，眼中闪烁着恳求的目光。
谢尔娜叹了口气，接了点水把杯子涮干净。“多斯，有些事情事在人为，凭个人努力就能达到。但有些事情强求不了，需要耐心地静候时机，在没有万事俱备的前提下，绝不可以轻举妄动。尤其在风向突然逆转之时，我们绝不可以举起火把贸然行动，否则只会引火烧身，前功尽弃。”
多斯点头，做了个肯定、同意的手语。
“唉！总之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做了。为了了解莫尔特这档子的事情，我几乎搭上了所有。”谢尔娜抬起右手，动了动无名指和中指。
多斯心里一惊，他知道谢尔娜指的是圣洁、静默两厅的主教戒指。“可，这对您来说，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不在乎，在异界入侵之时，戒指、地位什么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我还有利益在里面，这也是我权衡之后的结果。教廷什么的无关紧要，而手中的那些则是放跑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谢尔娜整理了下火堆继续说：“只是我没想到这档子事，到现在还没完。”
“是因为你抛弃的记忆么？”多斯问道。
“没错，多斯。”谢尔娜说，“这事会越来越麻烦。现在我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做好准备。因为你从现在开始，你所代表的不再是圣武之厅，也不是教廷，更不是你自己。你所代替的是那些愿意像你一起，发誓铭记神的话语，跟我们一同站在阳光下的部落人民。虽然你有口无舌，但他们需要你来带他们发声，他们需要你为他们站出来，向世人展示他们无比光荣的抉择。”
多斯陷入了沉默，他安静地看着火堆，没有任何反应。
谢尔娜严肃的说道：“多斯，你仍然可以拒绝，但是我得告诉你，我所说的这个故事还未讲完，而接下来的故事要比你之前听过的还要心酸。
“而我之所以愿意在你身上浪费唇舌，只是让你明白，我们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耐心苦熬了十几年，忍辱负重了十几年。现在万事俱备本，所欠缺的的就是一阵强风，能够推动历史进步向前的强风。我们需要这股风吹散世人的敌视和仇恨，吹走万年的积尘，为世界翻开新的一页，这个世界擦亮双眼，强迫它进行改变。
“现在正是时候，所以我们必须抓住机会，一旦错过，前人的鲜血，众人的期待，所有的改变都将错过，一切都将万劫不复。所以我们需要这股强风，而这股强风，必须由你，也只能由你，多斯.艾德里克，来吹，只有你能做到。”
我....多斯看着谢尔娜不知该说什么，他呆呆地盯着谢尔娜的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早点睡吧。多斯，明天就到主水城了，还有重要的是要办。我要好好会会那只肥猪的弟弟。”
谢尔娜说完转头躺下，很快便睡着了。而多斯.艾德里克，则坐在火堆前发愣，任凭火堆噼啪的声音在脑子的空白中回响。他不知道该想什么，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思考。
过了一会，多斯不仅怀疑此行的目的。他来到南部大陆，难道真的是为了保护谢尔娜.墨菲大人么？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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