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汤呼呼睡了过去，我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昆仑山，但我也知道，这么相隔万里地驰援过来，即便是我和老吉都累得够呛，更别提他了。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飞来不可的原因。
我把他放倒在地上，走到瘫软在原先梧桐树所在的树桩处的唐秋芷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吓人的老太太。
我说：其实我们之间无冤无仇，用不着搞成这个样子。百阴草的事情我没骗你，我的确不知道现在那东西在哪，我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那东西，更不用说告诉你具体的位置和情况了。有些事情我是没办法说的，说了你也不信。
唐秋芷拉风箱般喘着粗气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我于是叹了口气，蹲下身，把我其实是穿越过来的人这件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我对眼神暗如死灰的唐秋芷说：“你看，你果然不信。”
唐秋芷呼呼喘着气，摇头道：“不，我信。”
我惊道：“这你都能信？”
唐秋芷说：“我只能相信，因为整个天下——哦，域内之地，有且只可能有一颗百阴草，那就是我苦心孤诣栽培出来的，这种植物是我亲自去域外之地取来，亲自用上百种毒物浸泡培养的，目前还只是幼苗，远远不可能成熟。所以如果说有人居然在毒物栽培上领先我那么多，我是绝对不相信的。既然你说你是二十年后的人，那所有的症结就豁然而解，那颗百阴草，一定就是我培养的那颗，算算时间，再过二十年正好是成熟期，天下还是没有人超越我，不论是毒物还是暗器，又或者是机关，我还是天下第一的！”
我说：“可是你的百阴草后来还是被我弄死了。”
唐秋芷大怒：“你闭嘴！你以为你弄死了它？不，它只是换了一种状态存在，甚至可以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生命形态的升华，从不会走不会动的植物，变成了一个人，至少是一个人形生物，你难道没有领略到这种进化本身所带来的瑰丽和兴奋吗？”
我说：“没有。还有你怎么现在说话不大喘气了？”
唐秋芷有点忧伤地说：“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是回光返照的阶段了吧，唉，活了六十年多年，以这样的形式离开人间，真是遗憾……”
我说：“哦对了，你稍微晚点死，你告诉我你的百阴草现在在哪？”
唐秋芷警惕道：“你要干嘛？”
我说：“当然是弄死它啊，我现在弄死了它，以后杨丹就不会被它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了。”
唐秋芷冷笑道：“太晚了，几天前，我刚把它卖给别人，现在它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是我之前回答唐秋芷的内容，顿时恨得牙痒痒，这老太太倒是很能以眼还眼。
但唐秋芷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拉着我的领子坐起身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对付百阴草和被她附体吞噬的人，你想听么？”
我说：“得了吧，你会那么好心？用膝盖也想得到你肯定是最后还想阴我一次。”
唐秋芷焦急起来：“阴个屁！我是要和你做笔交易，我有事托付给你，反正你也要解救的心上人。反正那百阴草以后会什么样子，我死了以后也不知道，不如拿来换点更实在的。你快点同意啊，不然我马上死了就来不及了！”
我想了想，说：“好好好，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说吧，只要不违反……”
唐秋芷急急道：“不违反不违反，什么江湖道义啊什么道德人伦啊都不违反——是这样的，我那个堂哥，就是被那个臭小子活活累死的唐秋霜，我们从小就有一段情愫，我之所以叛离唐门，就是因为我们越过道德的边境，走过爱的禁区，享受幸福的错觉，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我不由得啧啧感叹，老太太您这玩的……挺押韵啊。
唐秋芷喘了口气接着说：“后来，我给我那堂哥生了个宝贝女儿，叫唐明凰，我既然已经离开唐门，我那堂哥又遭遇不测，明凰在唐门中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帮我多多照拂于她，作为报答，我会告诉你如何应对那百阴草……”
我说：等等，如果你告诉了我，我又不去给你照拂女儿呢？
唐秋芷桀桀一笑：你大可试试。
不得不说，最有效的威胁就是让人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威胁，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将死之人。我居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唐秋芷的声音压低，沙哑地告诉了我三个名字：接骨木、续魂草、明心果。
我说：“啥玩意？你倒是说学名啊！”
唐秋芷含笑抿嘴，闭目而去。
姬汤说：“你和老太婆在说什么呢，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我说：“老太婆去了。”
姬汤说：“去了就去了……啊？去了啊……卧槽你这厮下黑手了吧，她这种级别的人你几巴掌就给拍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和这位唐秋芷素不相识，且一度是敌人，但最后那一刻我还是感觉有些惆怅，生老病死转到眼前，怎么都有些纠结。
姬汤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他说：“行了，别感伤了，我刚从昆仑山过来，你不知道那里一天死多少人。”
我立刻来了兴致，问：“是么，正义联盟打到凌云峰了吗？秦太虚撑不撑得住？你来这里干什么？”
姬汤翻了翻眼皮：“那群杂毛，现在还在白羊子周边对峙，我看真是和那个地方的名字差不多——摆样子，指望他们打到凌云峰？我看得等到秦太虚老死，小几十年吧，不着急慢慢等。我这次来，是太虚说你这里有问题，叫我过来救一救。我转念一想，既然你一直叫我师父，不如就收了你做徒弟吧，早点开宗立派成家立业也好。你怎么被唐家老太婆弄住的我就不问了，丢人！进来的时候我碰到老吉了，他把丐帮揍了个遍，让他们把你交出来。你要是还能走，咱们就出去吧，不然我怕老吉直接把丐帮给灭了。”
我点点头表示能行，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这时候小屋破破烂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眼睛被血水糊住的柯苛刻探出头来，东张西望道：“完事了？”
我说完事了，我们要出去了，你走不走？
柯苛刻立马一个箭步上来搀住我往外走，好像生怕我们把他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