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高条那边审得风生水起，春风满面的，见到夏衍和瞿天文赶紧招呼他们上坐，特地命大板牙沏两杯好茶。
待遇瞬间扶摇直上。
"虽然没找到杀人的凶手，但抓到个骗子也算大功一件。"
审讯时细高条听出诸多漏洞，与其他辖区的警察通过电话，了解到这几年其他地区，尤其是偏远的乡村也出现过类似案件，新婚之夜新娘子惨死婚房，放屋子的鲜血，唯独不见新娘子的尸体。
说辞和手法与陈家的遭遇如出一辙。
细高条翘起二郎腿，叼着根牙签得意洋洋地说："这小偷啊、骗子啊，被抓的时候永远说自己是第一次，被谁谁谁诱惑一念之差，然后哭得痛哭流涕，发誓再也不敢之类的。实际啊，这套说辞早不知道忽悠过多少人，下回换个地方继续犯，典型的屡教不改。"
"光是有案记载的多达8起，骗了几万银元的聘礼，这要报到上面，妥妥全国通缉的大骗子团伙。"细高条已经畅想自己一举破获8宗陈年旧案，还是夫妻共同作案的题材，漏给记者报社再大肆宣扬番，自己无疑成了破获连环骗局的大英雄。到时候别说奖金奖章，没准再给他升个警衔，也弄个局长候补什么的当当。
禁不住喜上眉梢，唤来大板牙："甭管杀人的事儿，叫那孙子先把骗婚的口供画押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因为缺钱临时起意骗彩礼。"
细高条精心擦拭着手枪，嘴里哼着小曲："穷个屁，骗了那么多人家，怕是比我还要富咧。"
"演技也是厉害，破釜沉舟上演装死的戏码。结果玩脱了，这次是真死了，活该呀。"
夏衍听到扯了半天，开口道出自己前来的真实目的："帮我们开张搜查令，我们要调取旅店的记录。"
夏衍住过许多客栈，豪华到筷子镶金边儿的顶级公寓，贫瘠到连门板子都没有四处漏风的草棚子，条件如何取决于她在之前的案子里捞到多少钱。
碰见如霍连秋这种家中富有出手又阔绰的主儿，能富裕几个月；如果接的是帮市场口找小花猫这种活，估计只能睡郊外的废弃棚子。
什么样服务态度的店小二都见过，尤其是像男子租住的这种自己家改造的客栈，店小二个个是人精，没钱续不起房钱对方立马变脸。
夏衍带着细高条给她的搜查令，同瞿天文再度返回男子的客栈。
唤来店小二，要查看他们交租子的记录。
"怎么了，细高条刚不是说他们根本不缺钱，住这儿纯粹是掩人耳目，装穷。"
"是啊，出手相当的阔绰，一次性付清一个月的租子，而且还有继续演下去的意思。"夏衍勾勾嘴角，指指登记本子上男子的续租纪录。
"走，回警察局，见见我们的杀人凶手。
夏衍对面，男子不安地搓着手，"碧云的事儿，有消息了吗？"
"你们之前的骗婚计划可谓完美，据警察查到的消息，至少有8户人家落入你们的圈套。甚至有人家以为是自己的仇家所为，连累了碧云，又给你大笔的补偿金。"夏衍眯缝着眼睛，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偏偏就这次露了马脚。"
男子揉着被打肿的额头，懊恼不已："别提了，碧云早说这天京城是大城市，人见多识广，聪明着那。之前我们那点儿小伎俩忽悠忽悠偏僻乡村的农夫还凑合。这大城市的人消息忒灵通，不好骗。如果当初能听碧云的劝阻，也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都怪我，一时贪财，想捞笔大的收手，找个地方好好过安生日子。"说着，眼角挤出几滴泪花。
夏衍丝毫不为他拙劣的演技所动，甚至有些想笑："那李家的儿子对自己的新娘丝毫不感兴趣，很难想象他有心思花时间去调查对方的底细。"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媒婆说漏了嘴。想着俩家离得远，完全没有防备……"
"啧啧。"瞿天文抖抖拂尘，"你初来乍到，的确不大了解天京城媒婆的规矩。天京城做这活儿的，默认城东和城西的互不干涉，只在自己的地盘内活动。谁会闲的没事把自己揽到手的活四处散播，告诉自己的竞争对手。"
男子无言以对，吱吱呜呜说不出个所以然。
夏衍接道："李家儿子并非聪明人，心思也未在新娘子身上，却识破了你们的骗局。不，准确的说，是你故意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让其察觉你和碧云是在联合骗婚，是吧。"
"胡，胡说，我疯了，自己出卖自己，等着被抓吗？"
"因为你要制造个李家儿子杀死碧云的理由，包装成他无意识破你们的计划，去碧云算账的时候，正撞见她要逃跑，气愤之余下手杀掉她的假象。"
"连同被你送去李家的尸体，这样便可以将碧云的死嫁祸到他头上，洗脱自己的嫌疑。而且你需要受害人这个身份，杀人与行骗之间，两害择其轻，挑个无关紧要的罪名认了，没准找人疏通些关系，没几个月便可重获自由。"
夏衍勾勾嘴角："可惜，唯一出乎你意料的是，当晚李家儿子并未在家睡觉，而是趁家人不注意跑去找青青，没有了作案时间。"
"可，可我也没有时间啊，你去问问，院子里的人都瞧见我的啊。"男子的面部表情越发扭曲，咄咄反问。
"没错，你和李家儿子都没有动手的时间，那一刀也的确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划的。"夏衍的话把瞿天文都说糊涂了，既然不是他吓得手，怎么有说他是凶手。
"因为真正动刀子的，是那个假扮碧云走入洞房的女人吧。"
"开始我以为碧云没有挣扎，是因为凶手是熟人，未有戒心。现在看来，她根本是被人弄晕，放入红木箱子当作聘礼混入新房。然而再由那个假扮新娘的动手，将其杀死。换了事先准备的男装，离开陈家。这样你便可以没有作案时间为由，继续假扮不知情的受害者。"
夏衍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紧接着说："我劝你最好将那个女人的去处告诉我们，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准备与你在一起。什么想要留在天京城这种话，只是为了摆脱你，把你送入监牢的托词罢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法验证，看她是否还在原地等你。"
男子慌了神，有些动摇。犹豫的瞬间，已经验证夏衍的推测是真的。
原来男子同碧云来到天京城寻找行骗的目标，想大赚一笔，发现了柳青巷这个好地方，他乔装打扮混迹此处，认识了里面的姑娘盈盈，俩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男子彻底迷恋上了她，想甩掉碧云与盈盈在一起。
于是便想出这么个办法，让盈盈穿上嫁衣盖了盖头假扮新娘混入新房之后，杀掉碧云。再将碧云的尸体用红木箱子运进李家，来个栽赃嫁祸。
"太冒险了吧，这其中如果出了岔子，男子肯定脱不了身。"
"我想这个主意是盈盈想的，她正是想让男子露出马脚，才想了个如此复杂的办法，将男子和碧云一并铲除。我没猜错的话，之前骗彩礼的办法是碧云的主意，男子只是个配合的执行者而已。他所有的口供都经不起推敲，只会一种答案，你再细问，他便含糊其辞，因为那都是别人教他的而已。"
细高条传来消息，说男子招供了，同伙是柳青巷的盈盈，早已逃出天京城，正在全力搜捕。
"你怎么发现他有同伙的？"瞿天文自认脑子不错，也未摸清她的套路。
"猜的。"夏衍眨眨眼，"当时我也在头疼，他到底是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碧云的。直到刚刚去旅店查到，他在碧云结婚准备行骗的前三天又续了一个月的租钱。我脑子中冒出个设想，赌了一把。"
"一个被人杀死，尸体不见踪影的新娘绝不可以再出现在天京城，否则一切便会穿帮。按照原计划，他们两个一定会即刻启程，迅速带着骗来的聘礼离开天京城。"
"而男子不止没有办理退房，相反无缘无故续租，说明他早打算留在天京城，而碧云对此并不知情。所以这其中出现了空白，有个我们暂且不知道的人物影响了男子。"
盈盈所谓的远走高飞不过是哄骗男子留在天京城的借口，意图将他送入监狱，独吞那笔钱。
"再高明的骗子，在所谓爱情面前也昏了头，轻信了对方的谎言。而建立在虚幻上的信任经不起考验，稍有疑虑，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