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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熔浆之梦

那个晚上是霍尔顿很多年噩梦的起始。

当然,当时男孩并不知道这一点。自从他逃出来的那个夜晚之后,他的身体就与之前不一样了——他的力气大了很多,身体素质也变得不像一个正常的精灵。无论是什么伤口,他很快就会痊愈,而且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精力也不正常的旺盛。

霍尔顿只是把这些东西埋藏在心底,谨慎地活着,尽量不显露出来。虽然他没有听懂那个刺客神神叨叨的话,但是自己身体的异状很可能就是他们寻找并且杀光了杂技团成员的原因——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在人前暴露出来自己的不同。

直到这天下午。

当他手持匕首架住山猫的爪子,那凶残无情的丛林猎手的吐息扑到他的脸上的时候,霍尔顿有一瞬间想起那一夜拿着短剑刺进自己胸口的刺客——如果不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吊坠”,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还会被自己的团长丢进怪物的茧里面。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猛地燃烧起来,就像是熔岩在体内流动,烫的血管生疼。那血液通过毛细血管,渗入每个细胞,肌肉,心脏,骨骼,最后化作一股黑红色的奔流——这就是他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奔流从他的小腿开始,顺着他的腰部喷涌到手肘上,转化成巨大的力量,掀飞了那只山猫。

霍尔顿相信,力量爆发的那一刻,他是没有什么意识的。

但是随即,女孩的喘息声就把他拉回现实。在那个时候,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痛苦的呻吟——他知道,那是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惩罚。不过,看着艾尔莎劫后余生的表情,他突然觉得抽痛的血管也不是那么疼了。

至于艾斯特斯,管不了那么多了。霍尔顿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不会害他——就算男子真的对他不轨,男孩估量了一下,他也能跑掉。

一个大人带着两个疲惫的孩子回到了树屋中,老人早已煮好了肉汤等着他们。精灵的香料很特别——至少霍尔顿闻过一次,吃过几天,就很难忘记。艾斯特斯把几只小猎物和那只山猫扔到树屋门前的地上,准备吃完了饭就把它们料理了。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偶尔一抬头,发现女孩也吸溜吸溜地喝着汤,他不自觉地笑笑,继续吃起来——艾尔莎的胃口好可是出了名的,她那圆圆的小脸就是最好的证据。每次她调皮的时候——比如在艾斯特斯睡觉的时候挠他的脚心——男子都会揪她的脸蛋。

这个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胸前的吊坠在微微的发热。

吃完了饭,艾尔莎缠着霍尔顿要他讲从前流浪的故事。男孩尽量挑那些不会露馅的、有趣的故事给她讲,比如大脚养的大象和月猫——那些魔兽在那一夜之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过,可能是逃进了林子;红毛的厨艺;大头做的小玩具,比如小飞机和小木偶什么的;还有厨房杀手考菲尔德——当他提到前团长的时候,艾尔莎惊讶地问为什么他们的姓是一样的,霍尔顿只能硬着头皮说他和他的团长是亲戚,好奇心极强的女孩才没有再追问。

当然,男孩没有给她讲那些听着就令人感到痛苦的故事。他想,她是有家庭,有亲人的人,严格来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团长教过他很多东西,但是并没有教过他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悲惨经历来赚取同情心——他也不愿意这样。他是吟游诗人,是杂技演员,现在也是一个猎手,但他不是乞丐。

女孩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霍尔顿长出了一口气,脱掉外套,仰面躺在床上,虽然浑身仍然很疼,而且很热,但是他还是慢慢睡着了。男孩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忍受痛苦——所以他还能睡得着。

他的思维沉入潜意识深沉的海底。

然后,霍尔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男孩感觉自己一直向下——单纯的感觉,虽然周围都是漆黑的,没有物理坐标能让他确认自己的方向——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在向下飞行。身体越来越热,那种带给他巨大力量的黑红色涌流又出现了,霍尔顿这次真正地看到了它,伸出手去,立刻被烫的缩了回来。他小心地看着指尖沾染的那点液体,问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然后他明白,这是自己的血。

他随着空中的血瀑向下降,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各种奇怪的既像是肌肉组织又像是地层岩石的东西,最后,血瀑停留下来,蔓延成一片血海。男孩从半空中摔下来,好不容易站稳。脚下的血液泛着熔岩般的热度,而且很粘稠,他一步一步地向血海的边缘走去。

血海并不太大——他的感觉中没有走很久。很快,他就离开了那片像是血液又像是熔岩地带的奇怪滩涂。霍尔顿感觉自己浑身越来越热,他下意识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臂——从他面前晃过的肢体被冷却后的熔岩包裹着,像是巨型的魔像傀儡。

远处的地平线上涌起一道黑线。

他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什么。男孩看着“自己”挥手击打在地面上,无数仍在融化的石柱突出地面,渐渐冷却,最后变作和他“自己”一样的石像。接着,石像中包裹着的“自己”从石头中升起,坐在那些黑曜石的头顶。

他莫名地有一种安定和决然的感觉,就像是知道自己今天虽然必死无疑,但是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的那种安心感。

霍尔顿只是把这当做一场奇怪的噩梦,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远处的黑线马上就要冲到面前,那是潮水一般的,奇形怪状的怪物,超越了霍尔顿最狂野的想象。男孩被吓得够呛,“自己”却很冷静。眼看梦中的自己就要和那些怪物战斗在一起,黑曜石像们脚踏大地,发出隆隆的震声。男孩忐忑地看着,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却突然动不了了。

少年低头,发现一条又一条翠绿色的根须缠住了“自己”,“自己”却恍然不觉,向前冲去。而霍尔顿的意识被那些根须留在了原地——

仿佛有一股清凉的气息灌入他的脑海。

男孩猛地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安全和清凉。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和小女孩抱在一起,他的小脑袋正埋在女孩嫩绿色的短发中。他们正站在树屋外面的围廊上——霍尔顿在那个恐怖的梦境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围廊上,差点从栏杆里摔出去。

霍尔顿没看到的是,在他们周围,树屋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绿色的光点围绕着艾尔莎翩翩起舞,旋转落下,像是苍绿的雨点,轻轻浇在两个孩子身上。艾尔莎担心地傻傻看着他,轻声问道:“诗人哥哥,你没事吧?”

男孩有些眩晕地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没有在屋子里,有些赧颜。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艾斯特斯从他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艾尔莎嘿嘿地笑着:“然后就跑出来,看到诗人哥哥闭着眼睛在围廊里到处走,我叫了他几声,但是他没理我。”女孩踮起脚,学着艾斯特斯的动作笨拙地揉了揉霍尔顿的头发:“诗人哥哥身上好热,我以为你发烧了。我小的时候,只要一发烧,姐姐就会抱住我,这样我就不冷了,烧也很快就退了。”她满脸骄傲地看着霍尔顿:“我一抱住诗人哥哥,他就醒了。”

这个时候,老人也蹒跚地从绳梯上爬上了围廊。霍尔顿连一红,想要从女孩的拥抱里逃出来,艾尔莎却不肯松手。

艾斯特斯和老人交换了一个惊喜中带着点忧虑的眼神。

霍尔顿觉得自己身上燃烧的血液慢慢平息了下来,但是他的脸却烧的更加厉害。艾斯特斯沉吟了一下:“艾尔莎,别闹了,先从霍尔顿身上下来。”

女孩乖乖地松开霍尔顿,背着小手站在一边。男孩红着脸对女孩说:“谢……谢谢你……”

“不用谢!”小姑娘满脸都是“快来夸我”的表情,带着小小的骄傲。

老人伸手接住空中落下的苍绿色的雨点,转头对艾斯特斯点了点头。男子对两个孩子说:“好了,你们两个回去睡吧。”他用手试了一下霍尔顿额头的温度:“烧退了就好,明天我让老爹给你配点药。要是半夜有急事,就敲我屋子的门。”

男孩认真地点点头。

艾斯特斯和老人一起走到树屋的下面,树干的小屋中。

“这么快?”男子皱着眉头问老者。

“比我想的要快几十倍。”老人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天生就心性纯良,不自觉的和周围的自然之灵共鸣着——即便如此,十二岁就觉醒第一部分真名的孩子,就算放在长青岛,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天才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艾斯特斯叹了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我先教她一些常识性的德鲁伊知识,等明年花之月的时候,我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教她的了。”老人用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那时候,我们必须选择,是把她送到克鲁德的沃舍尔那里,接受森林元灵的教诲,还是想办法搞一张长青岛的船票。”

“克鲁德那边不是还在打仗吗?”男子担忧地看着老人:“安全吗?”

“我和沃舍尔相交凡四十年,这个不用担心,他就算舍命也会护着艾尔莎的。但是毕竟还是长青岛更好一点——可是自从前些年月精灵们从地下返回以来,长青岛的船票是越来越贵了……”老人思索着:“这个先不管,反正至少还有一年半。倒是那个男孩,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真的不是什么隐藏身份的深渊生物吗?”

艾斯特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爹,你放心,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单纯孩子。无论他身上有多少秘密,他肯定不会伤害艾尔莎。”

“有的时候,仅仅是没有恶意是不够的。”老人摇摇头:“算了,既然你决定,我不拦你。但是我以后也会盯着这个孩子。”

在绳梯的入口,将他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霍尔顿悄悄地爬回了树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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