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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晚安,再见

兰森德尔的圣武士们钻出树林,来到了这片林间空地上。他们人人带伤,为首的女骑士的面甲已经被碎掉了,清秀的脸庞上有一道血痕。她身后,帅气的圣骑士拿着一柄战锤,还有一个矮小的少女端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大弩。

“果然,那些阴影刺客还是比较克制你们的。”考菲尔德——不如说是小林奇微笑着说道:“我说的对吗?圣骑士?”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少女,愣了一下:“那群刺客里面还有人反水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女孩:“我的运气真是很好啊”。

少女骑士呛啷一声拔出长剑:“杀!”

——任何人都知道,不能和邪教徒多说话——他们的话语里往往藏着致命的陷阱,就像是深渊里的魔鬼,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人种下暗示。

“死掉的邪教徒是最好的邪教徒。”群星历855年,解决完一系列的恶魔入侵事件的提尔教宗下了这个断言。

小林奇叹叹气:“真是的,我好歹也是个吟游诗人,你们居然不看我的表演,真是伤心。”他带着那种温和的微笑:“小朋友们,让我看看,十二年之后,兰森德尔的骑士们是否还没有退步!”

他身后的怪物发出了令人心胆俱裂的惨叫,无数触手向骑士们席卷而去,像天空中的乌云般压下,小林奇口中唱出一句奇怪的歌词,一大蓬黑色的线条从他手中射向敌人,圣骑士们纷纷格挡,弩手少女慢了一拍,被击倒在地,不过她摇摇头,很快就站了起来,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少女骑士举起长剑,明明是夜里,却有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点燃了她的长剑。

尖耳朵——不,霍尔顿在丛林里拼命地奔跑着,他忍住不去回头看那些激荡在森林上空的光和影。

当少年再也看不到背后闪烁的金红色光芒的时候,他瘫坐在一棵大树下,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泪水。

获得了新名字的少年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有许多想说的话,面前却无人应答;他饥肠辘辘,却只能倒头就睡。团长做的是对的吗?那些骑士做的是对的吗?他无法判断。对他而言,考菲尔德是养育了他十二年的大恩人,但是也是他用同伴的尸体召唤出了可怕的怪物;那些骑士完全就是漠视人生命的人渣,但是如果没有他们——尖耳朵打了个冷颤。

然后他想起,如果没有他自己的存在的话,大家都不会死。想到这里,他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轻声地抽泣起来。

少女骑士将长剑从尖叫着燃烧的怪物身体中抽出,看着那令人作呕的身形慢慢燃烧成惨白的灰。在她身后,还能站着的只有和她共来的圣骑士和叛逃的少女弩手,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中的不少已经失去了呼吸,还有很多人余下的一辈子都只能在疯狂中度过。

小林奇靠着一棵树,不断地吐着血。在召唤出那只怪物的时候,他的生命力就和它绑定在了一起。

帅气的男性骑士走到了他面前:“有什么遗言吗?”

男人笑着对后面的弩手挥了挥手:“我不愿意死在你们这些真神信徒的刀下,让后面那个孩子杀了我。”

骑士想了想,将女孩拎了过来:“你,杀了他。”

少女沉静地掏出匕首,走近了小林奇,一只手按住他的腹部,另外一只手举起匕首,娴熟地插进了他胸膛里,男人带着奇怪的笑容,合上了眼睛。

拿着战锤的圣骑士一口血痰吐到地上:“这家伙真难对付。”说着,他又提着小女孩的衣领,把她扔了过来:“这孩子怎么办?”

“她还有用。”女骑士简要地说道:“琉璃王座的刺客,无论如何在搜集线索和寻找猎物上面都要远远胜过我们。我们暂时带着她。”

“但是那几个大杀手都不好对付啊……”帅气的骑士皱起眉头。

“首先,她不过是一个青铜阶的弩手,就算在杀手里面也属于最弱的那种,不值得王座上的那些刺客们出手;其次,在吾主的庇佑下,那些刺客不过土鸡瓦狗而已。”少女抬起头,金色的长发飘动着:“连你也不相信我主的神威吗?”

男人连连摇头,一把拉过小女孩,顺手捡起几条绳子把她捆了个结实。

谁都没有看到,叛逃的少女手心攥着一枚漆黑色的印记。

圣骑士们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小林奇不仅是白银阶的吟游诗人,还是一位黄金阶的邪教徒牧首。

群星历1046年,长夏的末尾,雨之月的下旬,瑞兰德艾提亚城外爆发了一场圣骑士和邪教徒的大战。几乎整座山丘都被虚空的以太污染,自那之后,有二十年的时间,那片森林都被称作魔林——因为一进去的话就会被沾染了以太的怪物包围,最后吃掉。

人们称颂的是兰森德尔的圣骑士保护了瑞兰德的安宁,邪恶的祭司林奇·奥尔黛西雅伏诛,正义又一次战胜了邪恶,笼罩在艾提亚的可怖阴云消散的一干二净。完全对这些东西不了解的百姓们也非常开心——只是,那家用不惜成本,在天空中放满烟花的杂技团再也没有出现过,银色的光点带着飞散的火花在天空中旋转的景象也永远变成了回忆。

没人记得那个叫做霍尔顿·考菲尔德的名字。

就像是融入大海中的水,散入沙漠的砂砾一般,精灵少年消失在瑞兰德西北部的森林和村镇中。对这个世界而言,他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获得了新名字的男孩,走上了寻找自己过去的路。在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无比精彩,精彩到足以填满您现在看到的这本书。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会对他抱有怜悯了。

他必须自己前行,直至走完这条路。

太阳从天边露出薄薄的一层,男孩站起身,擦擦眼泪,在微凉的夜风中披上那件厚厚的外套,带好帽子,站了起来。

他仍然很迷茫,而且很内疚,痛苦也无时无刻不噬咬着他的内心——幸运的是,他知道,无论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了。

能看到并且能被改变的只有未来。

所以,晚安,团长。

还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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