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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卡瓦的拜访

啪——

黑子将白子周围所有的气堵死,淼从棋盘上提走白子。

“他们什么时候来?”鑫突然问道。

淼把手伸进黑漆描金缠枝莲纹棋盒摩挲着黑子,听到鑫的话抬起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那封信现在应该到了麦格协会手上吧?”

淼停顿了一下,一枚刚被他指尖夹住的黑子还未完全离开棋盒就那样屹立众黑子之上。

“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淼和鑫短暂的对视,随后缓缓垂下眼睑,削瘦的下巴随着垂下的目光略微收起。白子的领地正逐渐被黑子侵占。淼闭眼,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简单的眨眼,夹起黑子。

相对黑子的落点,输赢,他在意的是对方的回答。

“轮到你。”淼抬起头。

这就是他的答案。

不带任何情绪,鑫无法凭借任何想象力和逻辑推理横加揣摩对方心理的回答。

鑫没料到,焱当初的顾虑一语成鉴。

“看似一如既往的软弱和胆怯,但相较先前多了连亲近的人都未必会觉察的冷静。你难道没发现吗?那家伙让人更难以捉摸了。”焱当初这样说是因为他已然是个旁观者,都说旁观者清——对于淼的一切,都已与焱无关。他不会关心,更不会插手。

鑫清楚记得,淼离开格瑞托瓦第二天就传来了沃特家家主的死讯。淼身为沃特家族嫡系独子理应继承沃特家主之位,但继承者却是淼的弟弟泰特,两人在血缘上没有半点关系,泰特只是随作为续弦的母亲来到的沃特家。更出人意料的是淼在父亲下葬的当天清早回到了格瑞托瓦。

啪——

淼的视线缓缓落到白子。

“记得你父亲出殡的早晨我在走廊上遇见你,我问你‘你还好吗’,你隐忍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回答‘不好,但一切都会继续’。我没有追问,不是不关心不在乎,反而是因为太在乎,怕你为了解释作出为难的回答。”鑫说出了他想说的,他知道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淼觉得心跳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连呼吸也变得滞怠,原来鑫早有所觉察。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焱在麦格协会的调查员上来之前赶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麦格的人怎么会来?”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早在来之前看到麦格协会的头号调查官卡瓦和他的手下路过走廊,显然他们的方向是往这边,幸好左森出现在半路截住了他们。卡瓦有个外号“审判者”,但凡清楚其含义的人都明白与其叫“审判者”不如换作“卡隆”更贴切——神话中通往冥界冥河时的摆渡者。如果他出现或“拜访”哪位人物几乎就是在告诉对方“麦格协会已经掌握了你的罪证”。这也就是焱紧张的原因。

鑫坐在那张深色的紫檀书案后淡定地抬起头望着他,对面已经没了淼的身影。从鑫眼中焱看不出丝毫意外反倒是他看上去大惊小怪。没等鑫作答,已传来了叩门声,他们到了。

卡瓦是个个子不高,身形有些发福的小老头。他摘下那顶比灰色风衣浅一个色调,显然和服装不是一套的礼帽朝鑫弯了弯腰,露出头顶那一片光秃秃的地中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身边的年轻人是个新手,手上提着一个手提箱,里面放的是防止罪犯抵制时采用的特殊装备。

“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不巧打扰了二位的谈话,但我想您不会怪罪吧?”卡瓦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可以看出他的圆滑。

“当然,是您多虑了。”鑫礼貌地回应。

卡瓦重新戴上礼帽,道:“您是位聪明人,我想您一定乐意配合我们的工作对吧?”

鑫从容地从座位上站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愿意配合你们。”

焱用力地回头近乎怀疑的眼神盯着鑫,仿佛在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年轻人提着箱子上前,焱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年轻人发现这个穿着红色袍子的中年人正用一种充满警告的眼神盯着他,那种眼神远比卡瓦对付使役徒时更具有威慑力。年轻人是个新手以至于忘了在此之前首先该回头征求长官的意见。卡瓦伸手把年轻人往后一拉,朝焱微微一笑,气氛才没持续僵化。他朝年轻人甩了下头,得到长官的指令,年轻人立刻退回之前的位置。

鑫把手搭在焱的肩头示意他不必这样,同时用眼神传递出让他放心的讯息。

焱眼看着鑫被麦格协会的人带走,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值得惊动麦格协会?甚至派卡瓦来?

焱无意间瞥到棋盘,瞬间明白了一切!

淼站在楼上俯瞰麦格协会的人押送着鑫下楼,他也是时候送鑫最后一程。

聃因卡维兹的事觉得有必要私下向鑫汇报一声,却刚好撞见了眼前的这一幕。从他们的着装排除了联盟的可能,以押送的架势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走在鑫身边又能令其配合的,聃逐渐在向答案靠近。当他看到鑫身后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手提箱时,他迅速看了一眼那个戴礼帽的长者,一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名字立刻浮上聃的心头,明确了对方的身份。

他就是麦格协会的“卡隆”。

“鑫长老。”聃为了打破这份沉寂引起的尴尬。

焱从后赶来,所有的目光瞬间回头集中到他身上。

卡瓦向焱露出一个谄笑。

焱明白这笑容背后的深意,朝聃的方向望去,聃身后有一个不怎么令他待见的人正朝这儿走来。

聃发现焱的眼神看得很远似乎是在看他身后,一回头,淼竟站在他身后,他主动退向一边以免打扰到他们。

“这是怎么……您怎么来了?”淼皱起眉头对卡瓦的到来表示意外。

“你先回去,待会儿来我那里找我。”焱嘱咐聃。

聃明白现在应该马上离开。他恭敬地点头,朝对面走去,然后上楼。

“抱歉,如果不是赶时间我真该去拜访一下你这位老朋友。毕竟我的工作你懂的!”卡瓦笑着说,看起来很随和。

淼的表情木然,因吃惊和恐惧而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卡瓦和他的小跟班押着鑫从他面前走过。

焱经过淼身边时,短暂地停留,在他耳边附和道:“一旦黑子吞并白子,黑子必定与其陪葬。”

这是他对淼的警告,也是最后的底线。

“我后悔当初为什么留下你?”

淼向来平视的目光听到焱这一句话不由得猛地更向前看,心头的那一阵凉意瞬间化为更为锋利的冰刃刺向对方的心窝。“如果你能找到,他们为什么不能?”淼将这一信息通过交心传达给焱。

焱眼眸一转,立刻按住淼的肩膀瞪着他示意他说清楚。

卡瓦朝这边瞥了一眼,焱不得不松开淼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焱跟上卡瓦一行,刚走几步又听到了淼传达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他叫凝辉,没错吧?”

焱瞬间睁大了眼睛,内眦现出了红色的血丝。他愤恨地握紧拳头,不是卡瓦他们在,他可能就……

“您还好吗?”走在前面的卡瓦突然问了一句。

“嗯?”焱立刻恢复平静的表情,避免被他发现。

卡瓦回头看着他说:“看来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的关系仍旧需要漫长的建设啊?”

“我觉得彼此立场分明没什么不好。”焱答道,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鑫。

卡瓦耸耸肩,回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韩竻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他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一面藏底红面的袍摆跃然映入眼帘如同锋利的匕首瞬间割开了黑暗的帷幕,顷刻变得异常明亮。

这个背影,遥远却熟悉。

这次他缓缓转头,瞬间扬起漫天飞舞的枫叶,就在他将脸转向这边的那一刻,一张火红的枫叶遮住了他的侧颜随即变成了如同韩竻吊坠一样的色泽。韩竻感到胸口一阵沁入肺腑的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蠕动舒展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来不及等那片枫叶飘落看清背后的容颜他已经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凭一只手支撑着地面,接着是手肘,他努力昂起头想看清远处的那个人,枫叶背后的真容……整条手臂贴到了地面,身体也随之倒下。

耳边传来不明的嚣噪声,韩竻努力挣扎着醒来,声音也逐渐变得明朗。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韩竻把头转向门口,但身体却无法一起转动。不,不是不行,而是很难。仿佛整个身体被掏空。

“喂,你在里面吗?活着还是死了?”宏在门外不耐烦地喊道,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扑通”一声,宏不由得紧张起来,“喂,你在吗?”他贴在门上,用力地拍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难道是他听错了?

宏打算走,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猛地一推,“你小子是死了吗?现在才开门!”却发现根本不见人,门卡在了一半,想继续推,一低头才意识到这股阻力的来源。韩竻的双脚和一只手露在外面,门刚好卡在他的腹部。

“喂,你小子不会真有事吧?快醒醒,别吓我!”宏赶紧拍了拍韩竻的脸,但这家伙却像没睡醒一样又闭过眼去了。

韩竻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正把桌上的什么东西收起来。对方发现他醒了,朝这边看过来。

“你醒了!”聃高兴地看着韩竻。

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你怎么会在这儿?”韩竻很是意外。

“这倒要问问你,你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以为没救了。”宏赶紧走到床边道。

“我怎么了?”韩竻一头雾水。

“你还好意思问?敲你门半天不开,结果门一开就见你躺地上。”宏说着一屁股坐在床尾一不小心压到了韩竻的左脚。

“啊——”韩竻疼得叫起来,宏赶紧站起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小心,他才刚上完药。”聃看了宏一眼提醒。

“上药?”韩竻又是一脸懵逼。

“你左脚崴了,刚涂了药酒。傍晚左右就会完全恢复了。”

韩竻注意到聃手上的小玻璃瓶,里面褐色的液体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药酒。“啊,大概是开门的时候摔下床崴到的。”韩竻记起来。

“不像。”贺靠在盥洗室的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盯着聃手中的药酒。

韩竻这才发现原来贺也在,他一声不吭地靠在那里,还真没注意。他说不像,是说他的脚不像是摔下床崴的?

“这是刺梨树根和铁犁笆刺根浸的药酒,我自己研制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聃觉得有些意外。

“气味不一样。”贺说完把视线收回去。

聃回头笑着向韩竻解释,“你放心,我研制好后给垚长老看过,他拿了一些观察临床效果,不久前已经通过了临床测试。”

原来贺说的是药酒“不像”。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聃居然知道他说的是药酒,两人的默契真是让人羡慕。

“话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聃说你是饿的。就算你昨晚没吃晚饭也不至于早上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吧?”宏眯起眼睛一副法官审视犯人的眼神。

“昨晚错过饭点还帮左森整理图书,回来洗漱完就睡了,我还能干什么?”韩竻坐起来,背靠着枕头。

“你昨晚到很晚吗?”贺撇过头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也还好,十点吧。”

贺再次收回目光,韩竻不像在撒谎,但昨晚他离开自习室的时候就已经11点了,被告知去树林发现韩竻也是在那之后的事了。

“喂,看来你还有力气说话,那这包东西我也省了。”宏故意这样说着,一边将一包牛皮纸包的东西放在韩竻的床头柜上。

聃替韩竻打开,纸包里放着一个包子,两块米饼。

“好了,快吃吧。知道你是饿晕的特意给你留的。”宏朝韩竻挑了挑眉毛。

宏难得大方,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谢过宏,韩竻抓起包子就是一口。也许是饿过了头,韩竻咀嚼的时候并没发现异样,但当他下咽的时候却发现嘴里一阵恶心,直接拿过柜上的杯子吐了进去。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带东西给你,你这也太过分了吧!”宏觉得韩竻未免太不领情了。

“不不,不是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恶心。”韩竻赶紧解释,怕宏误会。

贺起身,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管橙色药片递过来。

“这是‘急补片’?”聃没想到贺会拿出这个,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急补片’是什么?”韩竻三度懵逼。

“补充人体营养需求的药片,一般简称‘急补片’。”聃解释道。

“哦,就是那个药片吗?虽说可以满足人体营养需求,但不能产生饱腹感依旧无法代替吃饭这件事,而且味道……”说到这里,宏干咳了一声,心想报复一下韩竻,“这个味道据说是十分特别的……好吃,这个你是哪里弄来的?”宏转头望向贺。

贺把药管朝宏凑了凑,宏赶紧举起手投降,“我吃饱了,不需要这玩意儿!”

韩竻甚至怀疑这该不会是他们芬尼克斯自产自销吧,贺不会是随便拿了一个试剂管装,然后塞个木塞。韩竻倒了两片在手里,看着这个药片他突然嘟哝了一句,“不应该是橙色的吗?”

“你之前吃过?”宏心想这下要穿帮了。

“嗯,之前……在垚那里见到过。”韩竻记得在禁林的时候吃过一种补充人体营养需求的药片,记得当时是橙色的方形药片,是垚放进他包里的应该。刚差点说漏了嘴,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韩竻看了看聃,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说明这个量没问题,他才大胆地往嘴里塞。

宏看韩竻吃下去的时候暗暗偷笑,听说这个药的味道简直难吃到无法下咽。

虽然味道有点奇怪但不至于像包子那样无法下咽,但愿它有作用吧。

见韩竻并没有反应,宏深表怀疑,“你怎么这个反应?明明听说急补片难吃得人神共愤啊!”

“味道是有点奇怪但还行,你要不要来一片。”韩竻并不知道宏想捉弄他,把药递给他,在他看来宏似乎对急补片很感兴趣。

“不了,我的味觉构造才不像你那么独特。”宏赶紧挥手,原本还指望看韩竻出丑。

聃和宏先告辞,贺随后才动身。

韩竻突然想起急补片,赶紧叫住他,“等一下,你的急补片。”

“你留着吧。”贺停住脚步,背对着韩竻。“你昨晚没出去过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

“咦?没有啊,我昨晚回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韩竻奇怪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贺没有多说什么,出门时顺带上门。

贺下楼,发现聃在前面等他。

“宏先走了。”聃对他说。

显然聃注意到了。

“知道‘遗忘咒’吗?”贺走过去和他并肩而行。

“至今颇受争议的禁术?”聃看着贺的脸神情变严肃起来。

“联盟审讯俘虏后为防止机密内容外泄,经常使用这种手段篡改对方的记忆,被施法者会变得异常虚弱,甚至在72小时内无法进食,只能靠急补片维持营养。昨晚我在树林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但他醒来却对昨晚去过树林完全没印象,不像是撒谎。”

难怪今天贺听到韩竻说起昨晚的事插了一句,那句“这个不像”实则另有所指,按平时贺向来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根本不会多发表意见。

“你觉得格瑞托瓦有人对他用了遗忘咒?”聃想知道他对此了解多少。

“不确定,但最好当心。”贺把头扭向一边,他打哈欠的动作就像是往拳眼吹了口气,斯文而富有教养。

“你昨晚没睡好吗?”聃关怀道。

“还不是你们芬尼克斯的那位害我熬了一星期的夜。”

“别说得好像你不是芬尼克斯的一样。我猜是药理学?”聃随口一猜。

贺瞟了聃一眼,竟然被他猜中。

“我当初也是勉强通过的。”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他的勉强,贺觉得一定没那么简单。

“勉强满分。”聃转过脸看着他。

这家伙绝对比詟腹黑,人家是明黑,他是暗黑——赤裸裸地炫分。贺突然停下脚步,审视着这个家伙。

“我当初也熬了四个晚上呢!”

贺知道聃是故意的,因为之前杜兰德尔的事。

“我说你能不成天板着一张脸吗?”

聃的玩笑令贺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真正的贺,仿佛又听到了他当初对他说过的话,但贺清楚他已经死了。他很幽默,总喜欢开玩笑,但他却从未回应过,即使在他临死的时候。

贺吸了一口气,“喂,我说你够了!没对比就没伤害,更何况自己人。”

聃转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贺刚才说的是“自己人”吗?他笑了。贺终于不再将自己排除在芬尼克斯之外了吗?

贺舒了口气,跟上他。

“急补片还需要吗,最近我又想出了新的改良方案?”贺之前拿出的那管粉色的急补片是聃特意为贺研制的改良配方,口味上比传统的急补片改善了很多,所以韩竻服下的时候他丝毫不担心他会恶心到无法下咽。

“已经不怎么吃了。”贺淡淡地回应。

“按时吃饭了?”

“嗯,我说你不觉得你话有点多吗?”贺有些不耐烦。

“啊,有吗?难得你愿意开口,有点激动。”聃笑道,那双桃花眼眯起泛着温和。

贺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如果你能找到,他们为什么不能?”

焱坐在桌前双手呈塔状托着下巴,眉头深锁。

“我想起来了,他叫凝辉,没错吧?”

他们?难道是指黑巫!那也就是说……

炉膛里发出燃烧的噼啪声,即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但屋里却异常温暖。

凝辉坐在他对面握着茶杯,盯着茶面低头不语。

他们坐得离火很近,火光将两人的面庞映得通红。从焱的表情来看,他们刚进行了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这场战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要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焱没想到这次联盟来格瑞托瓦谈判求结盟的军官会是凝辉,更让他没料到的是他也是这次作战的总指挥官,也就是作为和黑巫领头交锋的人。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而接受委任的呢?作为一名军人这是我的义务,无法违抗的使命。作为一名丈夫和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将来生活在黑巫的统治之下。我相信你现在一定能像当时一样理解我如今的心情。”看似谦和的态度实则告诉对方他已然下定的决心,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让焱想起了他当初离开芬尼克斯时的模样——他告诉自己,他有必须离开的理由。这次为了见凝辉一面,焱动用了很多关系一层层打点才从联盟内部打听到了他现在的情况。联盟的一切都是保密的,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现。

联盟出现在世人面前,往往与一触即发的战争密切联系。

当看到凝辉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他明白了凝辉当初“必须离开的理由”——那是他想选择的人生。

焱没有再说什么,倏地起身,结束了这次拜访。

凝辉赶紧站了起来,但焱已经摔门而去。萤从里面出来,手里抱着孩子,将一件深紫色的灯芯绒外套递向自己的丈夫提醒道:“外面雪大,带上它吧!”

凝辉有些意外,显然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对于妻子的善解人意,他不由得分外感动。凝辉接过灯芯绒外套,扯过搭在壁炉上烘干的披风边走边披到肩上。

凝辉在雪中追赶着焱。

“焱长老!”他喘着气终于追上了他。

焱不想转身,但一考虑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还是回头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吧!他刚一转身,一只手就绕过他宽阔的肩膀拉过另一端将一件深紫色的灯芯绒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雪路寒,注意保暖!”短短几个字表明了他追来的目的。

焱看着他,这个一直被他视为芬尼克斯继承者的不二人选,他做出了最后的努力。“记住,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必须迎难而上,适当的退缩有时不失为明智之举。别忘了你已经是个父亲!我为你当初的选择感到高兴,不要让我今后为当初的决定陷入悔恨。”

凝辉愣了一下,当他开口时,焱注意到他的眼中闪现着因幸福而生的光芒,“我相信萤会理解的,对于当初……您所作的让步,我知道。”凝辉知道这个一生脾气倔强,固执的老人当初作的退让,否则他无法顺利离开芬尼克斯。

焱没料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凝辉。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强留你也不会让你去联盟,就算你为此恨我。”焱痛苦地揪着头发。淼说的话完整的理解应该是“既然你能找到凝辉一家,黑巫和使役徒没理由不能”。所以是他急于想见凝辉一面,无意泄露了他一家的行踪吗?

一阵规矩地敲门声打断了焱的思索,他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聃恭敬地向焱行礼后,直接了当地向焱道明了事情的原委。“格瑞托瓦出现了卡维兹,就在两天前,树林。”

在走廊上相遇,焱就看出聃其实是去找鑫的,碍于卡瓦等人在场,他让聃晚点来找他。在旁人看来这是焱为了让他对今天的所见守口如瓶而准备采取的私下洗脑行为。

“什么?卡维兹?”焱听到聃提到卡维兹立刻紧张起来,格瑞托瓦居然出现了卡维兹也就意味着禁林那边……

“是的。”

“有人受伤吗?”焱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对于学员的安危他总是无比上心。

“没有。”

焱松了一口气。

“当时的目击者多吗?”

为避免韩竻被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聃选择只交代部分事实,“不,除了我并没有其他目击者。”他朝焱颔首,表明所有的经过已交代完毕。

焱对聃的话并未产生怀疑,加上平日稳妥的性格也未料到他会有所隐瞒。他让聃对卡维兹和今天走廊上遇到的事守口如瓶,便让他离开。

卡维兹出现在格瑞托瓦,焱有种不详的预感,脑海中闪过十七年前骤夜之战的预警。偏偏在这个时候鑫被麦格协会带走,焱愤恨地一拳砸在桌上。

一身拖地黑袍,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流水纹。羽撒侧靠着瑿珀宝座,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那双集妖冶和冷酷于一身的紫红色重瞳看似望向层层叠叠的拱门深处,事实上望得更远。刚才,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如此强烈和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是你!”他垂下眼睑,一丝淡淡的惆怅油然而起。

在他的身体里,禁锢着另一个人。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半张镂空花纹金面具下那张脸的主人。

这个被禁锢的人一身纯白,背后万丈玄冰丛生出的铁链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在这冰墙之上,手脚也被铁链束缚着。

“不要想趁机窥伺我的想法。”话音刚落,铁链就像森蚺一样缠紧了他的身体和四肢将他吊起,猩红的液体从周密的铁链间渗出滴落在冰面上汇集成一道道支流,只是不知道最终将会流向何处。

“嗯……哈……”

当惩罚结束,铁链仿佛游蛇一般在身上游走将他放下,双脚刚一落地他就跪了下来,然而铁链吊住了双手拖住了上半身让他不至倒下。

啪嗒——

铁链一松,他整个人向前趴在了地上,尽管如此突然,但他在倒下的瞬间依旧固执地用手撑住冰面不至于让身体直接摔在冰面上。

一道道刺目的血痕渲染了原本的洁白。

尽管过了十七年,可由于被禁锢在羽撒身体里的缘故,不,准确地说是羽撒占有了自己的身体。总之,他的银灰色短发依旧如初一般富有光泽,在那之后面容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颧骨到下巴的明朗线条,唇线分明的上唇和相对饱满的下唇,线条优美的拱鼻和眼角显而易见的内双令那双原本清澈的杏眼多了几分深邃。

当初,他本可以以艾斯沃夫继承人的身份避免骤夜之战,但为了他们,一个叫凝辉的人以及他的家人,他选择了与其并肩。

珏万万没料到,结果竟会演变成这样。当他定睛,杜兰德尔已经刺进了凝辉的胸膛……当他再次清醒,已经被铁链束缚拴在了这里。他始终陷于杀死挚友的悔恨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作出了牺牲一切的准备终究还是被“所谓的命运”摆了一道。

到底期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如今的结果,他至今想不通。羽撒占据了这具身体,他可以闭上眼睛聆听,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却无法做出任何举措去制止,反而他更像是寄生在这具身体里的多余部分。有时他过于强大的意识可以影响到羽撒,但终究是螳臂当车,而且会得到严厉的惩罚。尽管被这样禁锢着,但他发现有几次,他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就像一个幽灵可以穿梭到城堡的每一个角落——但这样的情况,很少。大概是羽撒意识薄弱的时候吧,就像今天,读到他的想法是第一次。

珏思忖着,那个站在枫树下,一剪藏底红面巫师长袍的背影。羽撒口中的“你”指的就是那个人没错,可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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