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 多云
饭食,是一天的节点,上午,下午,晚上,凌晨,有着早餐、中餐、晚餐、夜宵的分化。
一天,被饭食分开了;一生,被饭食分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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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是干干的面包,不过,有些肉松,肉松有些腻味,也不知是干肉里还藏着浓浓的油汁,还是其上的调料有着刺激。
“修,你怎么老是吃这个,都三天了,一直都是这个!”若,依旧坐在桃屋前的石阶上,倾着腿,无聊地摆弄着衣摆,无聊地看着修在啃食早饭,无聊地说着话,“我都看厌了,修,你怎么就吃不厌呢?”
“……”修顿了一下,晃了晃头发,又是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润湿了面包,润湿了咽喉,润湿了气门,如此方才将面包咽了下去,直送下胃,“还好吧,不去想,就不会觉得厌了!”
“不想就不会厌?”若一脸的不可思议,厌倦是一种天性,是大脑之中、思维之下对于一种事物的反复刺激下的习惯与漠视,这也是能改变的吗?
“是啊,就当做这东西不存在,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好厌的……”修草草地吃完了整块面包,又是喝了口水,便是拉过了木料,挑了把圆头刀,凿了起来。
又安静了,整个房间又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刀木凿击之声,钝钝的,一点也不锋锐,糙糙的,让耳朵都发麻了。
于此刻,修却是换了刀,换了把细细的线刻刀,细细的描画了起来,修着边沿,圈着花纹,声音突地变得好听了,“吱吱……呲呲……”,短促而细腻,像墙角的一对恋人在窃窃私语、偷偷嬉笑。
再又,修换了把锉刀,开始了磨搓,木屑飞起,是非常细腻的木屑,细腻得如同珍珠粉那般滑润,可声音很厚,像是破嗓子里震出了的嘶吼,不刺耳,却闹心。
修又换了一把刀,还换了一把刀,不断地换着,声音变着,木屑变着,那木料上的纹路也变着,一直变着,这变换的过程从没变过……
“修,你一直这么换刀,不厌吗?这个事情,有那么好玩吗?”若,看了许久,听了许久,那不断变化着的事物,却也终究是厌了。
“……”修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刀忽地快了数倍,只听着数声刻画之声后,便是修的一声长叹。
“不厌啊!一直在变,一直需要变,所以,脑子就一直在思考,一直思考,又怎么会厌呢?”修将方才用过的刀具都收拾停妥,拿起了刷子,将那块木料细细刷了一遍,那是一副山河图刻,有崎岖的山石,有细腻的泉流,还有松针林海,其上的一笔一刻,还不算细腻,却有着莫名的一种灵动,一种源于自然的自然。
“……修,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不对吗?”若听得头都晕了,这两句莫名的话,让她莫名其妙,“还是说,修,你从来不会厌倦,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厌倦?”
“其实,我也会厌倦的!”修回望了一下时间,看着时针固化在了正午,那十二的数字,比分秒都醒目,“已经这么晚了啊,嗯,好吧,今天午饭吃点不一样的吧!”
“嗯!”若站起了身,蹭蹭蹭走到了修的手边,竟是兴奋地跳了起来,“不是面包了吗?那是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弄点好玩的给你看看……”修站起了身,走进了一旁的小厨房,开始张罗午饭。
一盒快餐饭,一份过油鸡丁,一包三色什锦豆,一个菠萝,一个鸡蛋,都是昨日修买的——冷的白米饭,本是最下落的食物,却是炒饭的上佳之选;一份过油鸡丁,颜色有些暗淡;三色豆,却是纷杂的货物,玉米、青豆、红萝卜丁,色彩散落,在人间肆虐;菠萝被斩开了心胸,被剖去了果肉,空留下一个果壳,散发出一阵悠悠的清香;还有鸡蛋,怎么都不能少的一样。
“咦!修,这是什么味道啊?好熟悉的,有些熟悉!”在菠萝斩开的一瞬间,若欣然地欢呼了起来,这股味道是那般的亲昵,好似闻了一辈子,却是在先前丢了,而此刻又回来了。
“这是菠萝!”修没有回头,做事的时候,修从不回头,无论是木刻还是饭食,即便前一个修会想,即便后一个修会忘。
“呀!菠萝,那不是……”若看向了金菠萝花,那是她的生养之地,“难怪……它也会长出菠萝吗?”
“不会,若,你的花,只会开花,不会结果!”修说得很坚定,不容置疑。
“为什么?”若的腮帮子又是微微鼓起了。
“花,一开就谢了,哪还能结果!那花,把所有的活力都在花开那一瞬间释放了,再也无力结果了!”修说了,越说越轻,却是开了火,火“呼呼”地吼着,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所以听不见了,修听不见了,也不知道若有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落油,敲蛋,速拌,油烟,滑蛋,颠锅,冷饭,鸡丁,三豆,回落,速翻……听着油爆声,也确实很好听。
起锅,塞进了菠萝空壳中,上下相合,整一个完好的菠萝。
“好了!”修慢慢地将这菠萝放在了木桌上,“再等上几分钟,让菠萝的气味都闷进米饭里!”
等待是一种期望,是心中的希望在膨胀,在等待中膨胀!
五分钟过去了,菠萝盖被掀开,气味散逸!
“好香!可是……”若愣愣地看着那一颗颗与自己头颅一般大小的饭粒,便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回身,是索性躲进了桃屋里。
“若……你以后,一定会吃到的!”修,淡淡地说了一句,拿起了勺子,开始了午饭,“若,以后,你一定会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