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 雨
长大的时候,会做噩梦,一次次,在每一个节点的桎梏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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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饱了,吃不下了……”——“你可以吃饭,但必须吃完,一粒米都不许剩下,否则就不许吃!”
“应该努力学习,但其他的,为什么不能做?”——“一心一意,专心致志,你应该如此。”
“我只是好奇,好奇才学习,已经学会了,已经满足了好奇了……”——“学习成绩,可以凭此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想要,就去好好学!”
“我有自己的梦想,我想做……”——“不靠谱,你得有个安安稳稳的工作!”
“工作,我有努力工作……”——“不够,不够……你得学会上下级关系,学会调控人际,学会说话!”
“我辞职了……”——“你啊,就是不务正业!你想怎么样,难道就这么混下去!”
……
噩梦,做噩梦了!
修的噩梦,其实,都是记忆,都是往日里,那一个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景下,他与自己的对话。
害怕,不过是现实与幻想的差异,认清其间的差异,就不会害怕了——就如同鬼怪,不相信其存在,也就不会再害怕,也就不会再为此做恶梦。
可是,自己与自己,那份差异,却永远都分不清,无论过去还是未来,这份差异,会过去也会再生,永无止境,这份噩梦,也就没了尽头。
过去二十五年,一份份职责,落在修的肩头,选择,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从来都是如此!
每一次的选择,或许是成功了,或是失败了,或是毫无意义,没有一点影响,为此,修开心过,也失落过,直到后来,变得无所谓了。
得失,不过是一种选择,如果选择的那个方向,顺应了大势,你的得失便成了大势中的重心。
重心,也只是一种关注。
小人物的一生,又有多少人关注;大人物的一生,关注的人太多了,却也觉得没了自我。
如果让修重新选择,他会平凡地过一辈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平凡地过一辈子,平平凡凡地与新生命中重逢的人相交相忘。
如果从一开始就平凡,或许修现在也是正常的人,正常地工作,正常地娱乐,闲暇时日,计划一场旅游,遭遇一次恋爱,伤心一度分手,幸福一幕婚姻,筹划一栋房子……
只是,一次次选择过来,那分岔路口的行路,走到现在,已成现实。
这便是噩梦的根源,那永远回不去的过去,那一个个自我与自我的差异,唯有认清与克服,才能无视。而未来,修从来不害怕,那不存在的事,杞人忧天,修还不至于这么傻。
“呼!”修挺起了上半身,靠在了墙上,看着外头还黑漆漆的夜空,也瞥了眼时钟,“才四点啊,怪不得天还没亮……”
“好久没做噩梦了,怎么,竟然做噩梦了!”修苦笑了一下,“有多久了,自从上一个决断到现在,有多久了!”
上一个决断,是一年前吧,辞职的修,放下了正常人该做的事,开始了自己那笑话般的生活。
那一段时间,修的世界,变了好多,下雨的天气,还有台风,还有地震,还有火山,各色各样的,在那世界里登上了舞台,展现着各自的力量,只不过最后,一场暴雨,把所有的尘埃都浇落了,再来了一场洪水,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修的世界,由此,成了一片汪洋,还是一片死海,没有风浪,没有生命,唯有日出月落还有些心乱的迹象。
那时候,修做过一次噩梦,梦到了这个世界,万物死去,连日出日落都没了,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也梦到了这个世界,海洋都干涸了,整个大地赤红一片,荒芜得只剩下熔岩……
只是噩梦后,修便是冷静了下来,未来也不过如此,再坏也不过那般,又有何惧?于是那场雨、那洪水便随着冷静漫过了一切,淹没所有缭乱。
“一年了,噗,都一年了,还会做噩梦……”感受着墙壁的阴凉,修哆嗦了一下,只是不知是被凉到了,还是害怕了,“这次的噩梦……”
“我又哪里做了决断?”省视,是唯一能认清过去的方法,也是克服噩梦的方法。
“上一次,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没做过噩梦啊!”嬉笑一下,修回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流苏衣的身影,那个笑起来,很甜的身影,“离开就离开了,也就那样而已,没做过噩梦啊……”
“伤心中的回忆?不可能,也就梦里想想……”
“想念?见过的人,总会想的……”
“去找她?怎么可能,这梦好假!”
“假吗?难道,我真得会渴望去寻找她,去找若?”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命理,是刀,是刀锋下的木刻,是死海一片的孤苦,那片大海上,除了日升月落,就只是水,汪洋一片,连风浪都不会有!”
“可,梦里又怎么会有一艘船?为什么若会漂泊在那汪洋之上,一个人,一艘独木船,那背影,竟是我最希冀的,却也是我最害怕的?”
“既然已经放她离去了,既然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都不给予挽留,又何必去找回来……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这是一场噩梦,见到她的背影,是一场噩梦!”
噩梦的根源,便是差异,是自我与自我的差异,当初的决定被质疑了,便是矛盾的起源,便是噩梦的根源。
“必须统一,必须将其统一,科学的思路,统一!”修在整理自己的思念,“人已去,若已离开,已经离开了,离开了我的世界了!和她一样,已经离开了,所以结果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修的世界,那片寂静的汪洋,掀起了巨浪,有风有雨,将那艘船吞没了,卷进了大海之下,而后风停了,雨停了,好似什么都没变过。
“呼!睡觉……”修笑了一下,便是倒头睡去了,脸上,多了丝坦然。
只是,那海底的独木船,成了沉船,成了废墟,可还是在那,就在那,在这个了无生机的世界里,沉寂在幽幽的海底,她就在那!
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