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啊。”将军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缓缓说道，“虽然这些罪名描述得并不详细，但我的确曾放走一个间谍。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踏进这间办公室。军人以下犯上是不被允许的，这是道理；我犯下错误就会有人来逮捕我，这也是道理。”
“你的道理留到法庭上去跟道尔顿将军说去吧！”警卫攥着枪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使自己显得不那么愤怒。
房间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极其凝重，我觉得胸口很闷，空气像凝固的奶油，不断压进我的鼻腔、气管和肺里面，几乎让我无法呼吸。联防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战争期间军人叛乱的事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像面前的这位一样功勋显赫，地位崇高。
“为什么？”我喃喃问道，希望找到一个理由。那两名警卫在之前就有了强烈的怀疑，如今虽然得到将军的亲口确认，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态度。将军叛变的理由，他们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他们需要做的只是把将军带回地球，接受审判和制裁。
但我必须知道，或者说，作为一名记者，我必须让所有人知道，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一切的起源，一切的苦衷和一切的结果。
“看到你仍然敬职地履行记者的职责，我感到很欣慰。那么，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留在我身边，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终结，然后用你的眼睛、你的笔将它如实记下吗？”将军突然一笑，接着说道，“很遗憾，看来你并不能选择。”
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房间里的三把枪突然同时响起，其中一名警卫右臂中枪，捂着右臂痛苦地蹲下。他看到同伴似是要赶来帮忙，急忙大喊道：“别管我，快去抓住将军！”
与此同时，放在桌上的茶盘突然喷出浓厚的白烟，瞬间遮住大半个房间。未中枪那名警卫凭记忆向雾里打了几枪，然后飞快地举枪冲进烟幕里，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另一位则挪到门边上，警戒地看着四周。
房间很大，但烟雾也很浓。很快，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我的手臂被抓住，同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叫喊。
“别出声，快跟我走！”
是伊莉丝。
她带我悄悄走向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旁边，用力地把一只茶杯朝着对面墙壁扔过去，很快那里传来了瓷片破碎的声音和短促的枪击声。伊莉丝飞快地在油画画框上看似随意地敲了几下，墙壁开始毫无预兆地旋转起来，很快露出一个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伊莉丝推了我一把，示意我走进去。我进去以后，她也迅速跟进，然后墙壁再次缓缓旋转，不一会儿就恢复原样。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伊莉丝和她抵在我腰间的枪口，开口问道：“现在可以把枪放下来了吧？”
伊莉丝垂下握枪的手，但手指依然不肯有片刻放松。她抱歉地说：“刚才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才能把你带出来，希望你能理解。”
我呆在里面根本就不会有危险！反而是跟你们走才是。我无奈地想到。而且我毫不怀疑，刚才在办公室里只要我发出一点声音，她都会不假思索地开枪杀了我。
我注意到伊莉丝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和初次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她已经一直保持持枪姿势半个小时了，右手却没有一丝颤抖。按理说，作为一名女文职军人，不应该有多少机会接触到这种真枪实弹的场面，但她似乎很熟悉。
“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吗？”我随意问道。
“不是。”冷淡的让人有些惧怕，看来将军的事对她触动很大吧。看到她似乎没有交谈的兴致，我也知趣地没有再开口。
经过一段狭长的通道，我们终于走到了尽头。走出通道看见的是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地方，那里是月球基地的降落坪。降落坪上孤零零地停着一架航空舰，舰长站在他的飞船前，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正是送我来的那位。
伊莉丝快步走上前，问道：“顾怀徐舰长，将军是否安全？”
顾怀徐指了指航空舰，说道：“将军中了一弹，不过不是要害，我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已经无碍。她现在就再上面，指名要见记者。”显然说的是我。
伊莉丝冷哼一声，大概是对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有些不满，然后理也不理顾舰长，带着我走上航空舰。
同一天内两次登上航空舰，虽然舰内的景像没有任何改变，但给我的感觉却恍若隔世。来时的兴奋和期待现在都已化作焦虑和困惑。将军是要去哪？真的要去投敌吗？带着无数疑问，我麻木地跟着伊莉丝向前走，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将军。
将军整齐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看的出来她仍然用心整理过，但已不复之前的一丝不苟。她苍白的面上泛起一丝红晕，呼吸也不如以前平稳。我看见她的腹部上缠着好几圈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那大概就是受伤的部位。
将军的精神却没有因此萎靡，这就是将军的骄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下属看到自己无力的一面。她看见我们走进来，脸上浮现出笑容，吩咐道：“伊莉丝，搬一张椅子来，让宋寒下士坐下。”
我没有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将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之前还和我谈话的军人会叛变。
“我已经下令让第三军包围了我的办公室，他们暂时出不来，所以你不必担心。再过十分钟，这架航空舰的就能获得起飞许可，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接着之前的谈话。”将军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或者你选择现在离开，我不会阻拦。”
但将军一开口说的就是我无法拒绝的话题。
“升空日以后，联防部变节的军官明显增多。最近一年里，就有四名大尉和两名少校投敌，几乎是过去六年的总和。”将军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位将军。”
“关于我们的叛变，我有一些必须要说的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