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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静女

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在空中飞舞,密集的炮火在身边炸开。我顾不得肩上的摄像机,连滚带爬地躲避着流弹。一次爆炸过后,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四处张望寻找。

天边划过几架异人飞机,不停向下宣泻着炸弹。四面八方都是炸开的泥土和四散的断肢。血浆浸染出的红土地四处飞溅,遮挡住我的视线。尘土飞扬中我隐约在堆积的尸体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冲了过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弹坑,里面散落着无力倒下的尸体和扭曲变形的枪械。在尸堆的底下,罗卡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躺着。我用颤抖的手拨开砸在他身上的尸体,罗卡的眉头痛苦地皱起,我惊恐地发现他的膝盖下一片血肉模糊。我捂住自己的嘴,努力让自己不要惊叫,然而大概还是叫了出来……

“你疯了,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戴校埔抓住我的肩头猛地摇晃,把我从过往的幻觉里拉回现实。我茫然看着四周,才想起这里是火星,不是地球上那个让我悔恨终生的地方。

异人的飞机已经轰炸过一遍,强烈的既视感差点再一次让我陷入幻境。我木然跟着戴校埔跳进刚炸出的弹坑。他一手拖着尚自狂笑不止的异人俘虏,一手握着自己的步枪。那两名陌生士兵也在,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看来这次异人的轰炸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伤亡。

俘虏在地上咕囔几句,一脸幸灾乐祸。戴校埔徒然间变了脸色,大喊:“还有一轮轰炸!”我们也看见了,之前的飞机再次折返,杀气腾腾地向我们袭来。

我死死低下头,身体都快陷进土里。爆炸激起的石块沙砾击打在背上、头盔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让我的心更沉一分。忽然我听见一声奇怪的声响,我抬起头,正好对上异人俘虏疯狂狠毒的目光。此时这道目光中又多了些别的东西,我暗叫不妙。

异人俘虏的双手猛地张开,没人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挣脱那道高强度塑料绳。他抬手格住戴校埔的肩膀,要把他的枪卸下来。戴校埔猝不及防,枪竟就这么到了异人手里。俘虏举枪射击,戴校埔急忙向一旁翻滚,躲开射来的子弹。异人俘虏眼看子弹落空,咒骂一声,立刻把枪一扔,扭头就向远处跑去。

两名陌生士兵把鸵鸟精神发扬到了极致,一直把头深深埋进土里,竟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明白此时在靠不了别人,下意识地从地上跳起,追逐俘虏而去。

身边的轰炸还在继续,镁弹燃烧散发出的浓烟把地面遮得朦朦胧胧。异人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炸弹在身侧爆炸,周围的一切都像战前的美国电影,不同的是这是真实的。

异人受过伤,跑得并不快,我很快就赶上了他。正当我打算飞身把他扑倒时,腰间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撞进旁边的弹坑。

炸弹在我原来站立的地方爆炸,震荡和尘土一齐扑倒我的头部。一瞬间我的耳边满是嗡鸣,眼前一片黑暗。那个把我扑倒的人死死把我按在地上,冲我喊了几句话,等到爆炸稍缓,他就顶着炮火向俘虏逃跑的地方追去。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大脑里却一阵翻江倒海,浑身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逐渐恢复力气。我双腿跪在地上,头深埋在膝间,全身蜷成一团。我发现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块吊坠。吊坠是玉做的,刻着两条首尾互相连接的巨龙,我曾在戴校埔的脖子上看见过它。

原来刚才救了我的人是他。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朝之前的弹坑走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我眯着眼睛仔细寻找,终于在一道岩缝里发现几片破碎的军服,上面还沾着鲜血。那两名陌生士兵并没有幸存。我无暇为他们伤感,因为戴校埔仍生死未卜。我把吊坠挂在自己脖子上,向异人俘虏逃跑的地方走去,同时为戴校埔祈祷。

狼藉的土地让足印变得模糊不堪,我只能凭借自己依稀的记忆。没过多久,我走出了轰炸区域,眼前出现两道清晰的脚印,看来我幸运地找对了方向。

慢慢地,沿着他们留下的足迹,我回到之前被我们打下的堡垒。脚印笔直进入堡垒,我跟着走进。

堡垒里面不是很宽敞,几台机器就占据了大半个空间。五张金属椅倒在地上,四具尸体堆在墙角。除此再无他物。

不,不是这样。我暗自思索。这里连一个可以供人睡觉的地方都没有,那些异人是怎么休息的?这里一定还有我没有发现的地方,我必须仔细查找。

倒在地上的椅子引起我的注意,它被人动过。椅子腿上沾着血迹,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模糊的印子。如果是刚染上血迹不会出这样断断续续的痕迹,除了副连长他们,还有人动过这把椅子。

我走到血迹的开始处,蹲下检查那里的地板,果然发现有一块与别的不同。我站起身来,用力把踩那块地板,它立刻陷了下去。与此同时,正中央的地板霍然洞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这应该就是暗道吧,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穿过并不是很长的楼梯,我走进一个金属门。一进门它就紧紧关闭,同时四周开始亮起柔和的白光。我的头盔里出现作战系统的提示:“检测室内环境,温度16℃,氧气含量60%……”不待它念完,我就取下头盔,活动僵硬地脖颈。长久处于湿闷的头盔里,清新的空气使我精神一振。

眼前是一道狭窄的走廊,两侧几扇门,显然经常开关,门口的地面被磨得有些光滑。从其中一扇门里面传来悉嗦的声音,难道里面有人?

我走进那扇门,声音停止了。正当我研究怎么打开这扇门时,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门后是一个穿着异人军服的陌生女子。

我眨眼,她也对我眨眼,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间的手枪,然而她用更快的速度在我双手肘部各敲了一记,一阵酸麻自那里传遍整支手臂,我的两手无力垂下。女子扬起左肘,把我压在身后的墙上。

美得让人窒息。我不知道能写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也经历过通往的情形。面前的女子左手不松劲,右手夺过我手中的枪,枪口毫不留情地顶在我的头上。她的手指微微收缩,已经开始缺氧的我根本无法制止这一切发生。

这时,女子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开枪,他是我的朋友!”凭着残存的意识,我看见女子停下了扣动扳机的动作。不等我庆幸,她却倒转枪口,用枪柄狠狠敲在我的头上。

我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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