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没有巡查的更夫，院内却有巡逻的警卫；汉末没有现代的不夜灯色，可院子里的火把则不时透入窗内。
听着廊下的脚步声又一次逐渐走近，隋和又重新把被子拉过头顶。但脚步声并没像之前几次那样走远，而是停在门前。
“先生，您睡了吗？”
“还没。进来吧，门没闩。”
房门被轻轻推开，右手拿着布包，左手举着烛台的孙瑄闪身跃入，周珑则随后掩门；隋和叹了口气，从被子里钻出了上半身，坐蜷回床边。少女们则丝毫不客气——或许也是由于房间里实在没有什么家具了——并肩坐在了床的另一侧。
宾主既已落座，隋和就向两人丢了个询问的眼色。
“有什么问题？”
孙瑄即答：“先生，您安枕的时候，还不习惯关门吧……嚯！”
周珑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没在暗地里狠踢孙瑄一脚。看了少女脸上扭曲的表情，隋和差点漏出一句“踢得漂亮，这种话怎么能问”；然而问题已经丢出来了，不能不答：“也不是不习惯关门，只是这里院墙低矮，现在又危机四伏，一切都可能发生，为了逃生方便……”
两名少女的目光，一起投注向缩在被子里的隋和。犹豫了片刻后，周珑开口。
“军师，您正穿着休憩用的睡袍吧？”
“……嗯。”
“而且，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嗯。”
周珑又扫视了一遍屋内，比如堆在一旁，凌乱不堪的外袍；挂在壁上，离床足有两三米远的护身兵器；没有上好的窗板和门闩……
“我们还是来讨论局势吧，可以吗，军师？”
“没问题。”
缩在被子里的隋和松了口气。果然，周瑜的一半是温柔。尽管他变成了她，还是个无口。
正在隋和胡思乱想的功夫，孙瑄推了推被子，在床上清出一块空地，把烛台放在床角后，才撂下了右手拿着的布包。
“围棋？”
周珑不答，只是拿了一枚黑子，布在天元，然后才抬起头。
“这是汉帝。”
霎时，隋和明悟过来。他又拿了三枚黑子，拍在天元左近。
“……汉帝恐怕还不够格。不过现在城里有卢植，刘备，以及关羽、张飞这两员勇将，还带着数百羽林军，不会比袁曹两人的联手逊色。”
周珑颔首，拈起六粒白子，虚虚围住天元一块黑棋：“曹操、夏侯惇、夏侯渊、袁绍、颜良、文丑。”
之后沉寂良久。
看着一动不动的隋和，几分钟后，珑才略带些疑惑，开了口。
“军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黄巾已经除名了，不当列入；董卓军目前还没什么头绪——虽然说之前遇到的那一股修葺宅院的人挺可疑，但也很难说就是董卓——所以只剩下我们了。”
周珑和孙瑄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嗯，这没错。”
“但我们究竟有多少实力？换言之，你们俩能打到什么地步？”
孙瑄一偏头：“诶？怎么突然这么问？”
毕竟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已经确定了两人有战斗力。
“先听我分析一下眼前的局势：袁绍和曹操相仿，都是麾下既有多名大将，还能在洛阳拉起一票人手，本身就是很强的势力。而刘备则直接跳了出来，去给汉室扛大旗，自己从暗地里走到明面上；而汉室虽然有人手，却几乎没有武将。虽然这两家结盟是双赢合作，但若不考虑联盟，汉室的地位则和黄巾不差太多；都是只有一名武将，带着大批部队——考虑到黄巾有仙人相助，说不定汉室也有一名。”
“原来如此。”
“嘛，扯远了，毕竟董卓军还没出现……总之，袁、曹两家都有三到四名武将，带着的则是游侠、义从之类的杂兵；黄巾、汉室则全靠一根柱石，却是一方有大批信徒，一方有正规部队。假使不考虑没出现的董军，只有我们既拉拢不到什么人手，不算你们两位的话，人数又不多。所以我估计你们应该也是战斗力——而且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能上阵的话，文台公也不会带你们来吧？”
“嗯……”
两名少女都点了点头。
孙瑄先开了口：“先生，如果要我自己说的话，我应该能和程普不分上下。”
“我的话，大概能应付两三个一般军人……”
借着她们报战斗力的机会，隋和喘了口气。
之前的一番对话完全是想到哪说到哪，都是以“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这一前提考虑的，而只有游戏——或者说，这个轮回世界——才可能有所平衡。虽然实际上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是否会有其他没发现的彩蛋？
不过这口气还没喘匀，周珑已想起了自己为何而来。
“不过，军师。盘上的棋子我们是分析完了，可是棋手呢？”
“……你指那三仙？”
周珑慎重地点了点头。
“左慈的话，我倒不是很清楚。但于吉是江东人，他所奉行的也是太平道，而南华甚至据说是张角的授业之师。三人中有两人理应偏向黄巾，他们会不会暗地里加以襄助？”
“不可能吧。仙人是不会直接出手的。”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个游戏啊。
隋和长叹，而眼前的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那么，间接出手就行了吧？”
“嗯？”
周珑连布棋盘带棋子一并卷走，踢掉鞋，返身正坐在床上。
“以前几个月的情况来看，黄巾军虽然声势浩大，但除了兵力和士气，其他方面全部一无是处；长久下去，必将败亡。”
“这是没错。”
“而此时，三仙便以仙人的身份介入战事，甚至直取了灵帝的项上人头。”
“啊！”
隋和惊叫出声，而周珑沉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么看来，三仙很可能不像表面上那么中立。但是，我想不到黄巾究竟得到了什么帮助，这份帮助在黄巾败亡之后又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