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六旬老者，到三尺孩童；从壮得能单手举起三头牛的彪形大汉，到骨瘦如柴阴森似鬼的蒙面怪咖，这片不算大的场地里几乎什么人都有。他们来自天洲九郡，操着各异的方言口音，掌握有各不相同的技能。这群凶神恶煞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气息均不同于常人。
阴寒、炽热、凌冽……
或温润或狂暴的“真气”在空中交织对抗，战斗随时有可能爆发。
觉察到这一点商渊特地远离人群，盘腿坐在了外围略微冰凉的青石板上。
他弓着背，正要趁机打个瞌睡，耳旁却忽然传来了少女的低语：“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把门踹烂？”
“‘浑水摸鱼’这个词，不知徐姑娘知不知道啊。”商渊支着脑袋，懒洋洋的说。
“别开玩笑了！”徐依低喝：“你知道你的举动会为自己招惹多少麻烦么？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
“麻烦？我可没看到麻烦。”商渊睡眼惺忪的说：“还有，我确实不算什么聪明人，这一点你说得没错。”
徐依说不过他，只好赌气一般坐在了他旁边，偏过头不和他说话。
商渊满不在乎的闭上了眼，悠游自得的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串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几乎让人窒息的岑寂。手握黄铜铃铛的怪异人形鬼魅般现身于场地中央的高台之上。
来者穿着一袭黑袍，脸上带着画有怪笑人脸的惨白色面具。他以一个堪称诡异的姿势静默的站着，全无活人的气息。
正当不安感在人群中逐渐扩散开时，来者如被细线所操控的傀儡一般僵硬的动了。
他向左偏转脑袋，空洞的双眼冷冷的扫过高台下的各色人员，用毫无波动的平直语调高声宣布：“时辰已到。恭喜在座的各位。通过了第一轮那根本算不上考核的考核。我是第二轮测试的考官。”
一句一顿的说完这席话后，他停顿了几秒，似是在期待掌声。
可场上诡异的气氛，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收获一片死寂的考官道：“介于近些年一无所知的参选者越来越多。我们需要处理的尸体也与日俱增。为了降低伤亡率。本司特地增设了‘寻找考场’的环节。借以刷掉不知死活的笨蛋。”
不等众人消化这番话，他直截了当的说：“让我们进入第二阶段。”
不见考官调整体态，他就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盘腿坐了下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绕着自己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这个阶段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呆在以你们当前所在地所画出的圈里。三十六个时辰之内。擅自踏出圈外的人自动丧失资格。”
“那食物呢？”
“我们不提供食物。”
“水呢？”
“我们也不提供水。”
“那厕所呢？”商渊忽然举手，高声发问。
“我们也不提供厕……”说到这儿考官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商渊：“你不会现在就要……”
“抱歉我的中午饭吃得不是很舒服，”商渊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先提前确认，考核应该还没有开始吧？如果已经开始了的话，还得请各位掩住鼻子暂且回避一下……”
“去吧。出门左拐。百息之内回来。”
闻言，商渊便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等他回来之后。考核即告开始。”
底下当即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几拨人差点因争抢座位而发生流血事件。
考官也不去维护秩序，只是端坐于高台之上，翻来覆去的扳动自己的手指，以此记数。
就在考官数到第九十九息的时候，商渊险之又险地夺门而入。他一个箭步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重新盘腿坐下。
考官飒然振袖，干巴巴地说：“考核开始。”
…………
“其实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的凑过来……”
考核开始的半小时后，忍无可忍的商渊不满的盯着背后傻笑着的青年和摆着张臭脸的女孩，皱着眉道：“我们不熟吧？”
“确实不熟。”书生模样的青年优雅的笑着：“但跟其他的天煞孤星比起来，还是你们俩看起来比较好说话，起码你们应该不会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对不对？况且……我还和徐姑娘还有一‘面’之缘不是么？”
“原来付账的人是你。”徐依道：“多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书生微笑着对白玉娃娃似的女孩说：“楚楚你看，这位踹烂门的老兄就是之前我跟你提到过的需要特别关注的人。”
楚楚还没回答，商渊已抢先一步作出了反应，他对徐依说：“徐姑娘，我觉得你最好提防一下坐在你身后的痴汉，他大概是擅自把‘面’的含义延伸了。”
“不用这样吧商兄弟。”书生苦笑：“我对徐姑娘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一个幼女可以养成了是么？”商渊抱着脚向后仰头，对脸色半青半白的楚楚道：“小妹妹，需不需要哥哥帮你驱逐变态啊？”
“你要是能自己麻溜地滚出圈子才是帮了我的大忙。”楚楚冷冷的回复。
“这可不成。”商渊说：“就算你拿剑戳我的肾也不成。”
“商兄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丫头可是真的会动手的……你看看我头上这包。”书生絮絮叨叨：“肿成啥样了都，现在还疼得要命。”
“那是你自作自受！”楚楚咬着牙齿说：“谁叫你弄乱了我的头发！”
“那边那四个！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我们不是来这儿听你们讲相声的！”人群中有人忍无可忍的大喊。
“吼什么吼？口水都溅老子身上了！”
“溅你身上怎么了？我吐你一脸你信不信？”
“你丫想死了是不是？”
“你………………（一大串屏蔽词）”
因商渊等人而起的骂战迅速点燃了全场，好在受规则所限，人们骂归骂，还没有人货真价实的动手斗殴。
不过……既然矛盾的火苗已被点燃，那么便唯有用败亡者的鲜血能将之熄灭。
…………
是夜。
寒风凛凛。
“商兄，你注意到了没有，这气温好像……”书生打了个哆嗦，猛地清醒过来。
“……越来越低了，目前的温度已经在冰点以下了。”商渊睁开眼睛，不假思索的接道，嘴里吐出一道明显的白气：“督武司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怕是对‘真气’水平的考验吧。”书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扛得住么？”
“你知道么？我四岁时就可以在冰水混合物里裸泳。”
“……明白了。”书生搓了搓泛白的手掌，瞥了眼正凝神练气的楚楚和徐依，道：“不知她们俩的‘气’量够撑多久。”
“用不着担心。虽然年纪还小，但她们的底子都很不错，熬过这个晚上不成问题。”商渊懒洋洋的说：“……至于你，我就说不准了。”
“小生我嘛……自有办法。”书生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
翌日清晨。
寒风咆哮着从人群中穿过，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威力；青石制的地板上已结了一层厚厚冰壳，周遭的高墙上垂下半米多长的冰锥。纵使有真气护体，但在场的大部分人还是都打起了摆子，其中不乏面如死灰、摇摇欲倒之辈。
“我……我退出！”有人实在支撑不住，抖抖索索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一个不查滑倒在地，再度爬起身时，右手的三根手指已向后偏折出了一个极其骇人的角度。
而他本人没注意到似的，只顾着拖着摔断的腿脚颤颤巍巍地往门口走。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人们才感到深入骨髓的阴寒又加重了一分。
静默之间，有暗藏杀机的激流涌动着。
“也该开始了吧……”书生自言自语：“还得再等多久啊……”
“……什么应该开始了？”打着摆子还硬撑着的楚楚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
不知为何，也不见书生驱动真气来御寒，可衣着最为单薄的他竟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低温对他的影响。
“别卖关子！”楚楚恼火的说。
恰是此时，远远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
像被一股巨力迎面击中似得，一道人影毫无预兆的“飞”出了自己的圈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其折断的四肢和躯干呈现出了可怕的角度，清脆的骨裂声令人不寒而栗。
“出局。”
考官一点追查袭击者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打了个响指，两个衣着朴素的面具人便从黑暗中闪身而出，将出局者强行拽离了场地。
人群诡异的静默了几秒。
而后……
立刻又有数人哀嚎着横飞了出去！
“终于开始了啊……”
商渊玩味地看着眼前杀气四溢的乱局：“这场为快速通关的而展开的……攻防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