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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隐九年,七月初十,神陵。

已至黄昏,被染成赤色的云霞在天边的山峦上飘荡,启帝国猩红色的大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今晚无雨,空气凉爽又洁净,平常的这个时候,上下城区的商业街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可今天,街道两旁的店铺却都早早打烊了,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连条狗都看不见,空气中透着浓浓的肃杀。

时辰已到,神陵首塔的大钟响了,沉沉的暮钟声自钟塔的顶端扩散出去,波及了整个神陵。以此为号,腰佩长刀的武士们从各个不起眼的巷道中鱼贯而出,挺立在街边,排成气势森严的长队。他们披挂在身上的铁甲有如月光下翻腾的大海,泛着晃花人眼的粼粼冷光。

这时,车厢被漆成纯黑色的马车车队昂扬出现,它们列成笔直的纵列,顺着青龙大道,浩浩荡荡的朝上城区那一座外表并不奢华但却大气十足的建筑挺进。

放眼整个大启帝国,除去那几位身份特殊的皇族之外,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的,只有寥寥一种人。

那便是,枢机卿。

最初的枢机院,只不过是皇帝下属的秘书机构,职责是帮助皇帝处理繁杂的政事,为治理国家而出谋划策。随着启帝国的日益扩张,为了缓解皇帝身上背负的压力,枢机院所承担的责任也变得更加沉重。因此,出于提高办事效率的这个目的,枢机卿的人选由单纯的朝廷中人,逐渐向贵族、军队、甚至是民间扩散!到了最后,枢机院已然成为了掌管启国半壁江山的庞然大物,对国家事务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发言权,有时就连皇帝本人都不得不依照枢机院的所谓“建议”行事。

此后,几乎每一任皇帝都与枢机院发生过斗争。斗争双方的最终目标,无非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在启帝国历代皇帝中,最接近“兴复启室”这一目标的,便是启帝国威震四方的上一任皇帝——瀚武帝方应。

瀚武帝的一生,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传奇。他的父亲不过是诸多皇子中籍籍无名的一位,年纪轻轻便因病逝世,只留下无权无势的孤儿寡母。在其后展开的皇位斗争中,不仅外界人从未注意过默默无闻的瀚武帝,就连与他在同一竞技场内厮杀的诸位皇子、皇孙也未曾将之纳入眼尾。

然而,最凶猛的烈火,只会在静默中爆发。真正的英雄,即便是历经折辱和压抑,也绝不会动摇半分。命定将要掀起燎原战火的瀚武帝,终究按捺不住内心鞭笞天下的蓬勃欲望,他精准的把握住时机,向世间亮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先皇即将禅位的前几日,玄青宫内,诸多皇子、皇孙齐聚一堂,各自在老皇帝面前抒发自己的雄图大志,以求增加自己的印象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勾心斗角、相互算计,但千算万算,还是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纰漏——他们唯独忘记了邀请方应。

虽然当时谁都不把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子放进眼里,但无论如何,方应毕竟也是名义上的皇室宗族,这种遭遇,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于是那一日,他带领着区区四十亲兵,凭着无人可及的武勇和军势,悍然杀进玄青宫,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连奉命前来平叛的大将军也被方应身上一往无前的骇人气势吓得不敢进退。接着,方应当着老皇帝的面一个一个手刃了自己叔伯兄弟,并将染血的剑锋横在老皇帝的脖颈之上,逼迫这个出于耄耋之年的病弱老者将皇位禅让于他。

据史书记载,那一刻,老皇帝昏花了二十余年的双眼头一次闪亮起来,他仰天长笑了三声,癫狂道:“这才是我方氏的子孙!”语罢,便撞剑自刎。

之后,浑身上下染满了鲜血的方应从遍地死尸的玄青宫里沉默着走出来,略显苍白和细弱的手中牢牢攥着老皇帝临死前签署的禅位诏书。

自此,瀚武皇帝方应,彻底登上了四洲世界的历史舞台。

他上台三年,便将国内存在已久的弊病一扫而空,就连人多势广的枢机院也迫于他的压力陷入沉默。他集结起五十万人的庞大军团,横扫了整个天洲,摧枯拉朽般摧毁了阻挡在前的一切力量,留下了诸多足以计入兵书的经典战例。他治国二十余年,天洲已有超过半数疆域(即五郡)纳入了启帝国的版图,其余四郡,也莫不望风而降,俯首称臣。

可惜英雄的传说总是会戛然而止,身为绝世英雄的方应也逃不过这个命运。他驾崩的那一年,也不过四十六岁,年轻得让人叹惋。

方应从未料想过自己会早逝,因而他突兀的死亡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后果,甚至于他亲手建立的王朝,都几乎因此而四分五裂。

一切祸根的源头,还得从“玄青宫之乱”说起。

在那场奠定方应统治地位的动乱中,大肆屠杀血亲的方应,早已激起了皇族内部许多人的反感。他在世之时,皇族内对他不满的声音尚得明哲保身,可在他暴毙之后,这些人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一窝蜂的涌了出来。他们扯起“天命”的大旗,全盘否定方应对大启帝国的贡献,称他为“暴君”、“没有人性的独裁者”,甚至将矛头指向他的遗孀和孩子,企图废除方应后代对皇位的合法继承权,以便自己上位。有甚者,居然煽动起了驻扎在外的军队,妄图攻陷神陵。

眼见着动乱愈演愈盛,在幕后等待已久的枢机院终于忍耐不住了。那些跟随瀚武皇帝方应一同征战天下的老牌枢机卿们调用起堪称恐怖的资源,屡次挫败了皇室内部造反势力的阴谋,并在时机成熟之时,大举清洗了皇族上下,将具有皇族资格的人员一削再削,并决定“无限期搁置皇权归属”,在维护国家统一的同时,也悄然将整个帝国的最高权力纳入手中。

近年来,成功平叛的枢机院在民众心中的重要程度已然超越了皇帝,“当上枢机卿”也取代“迎娶皇女/嫁给皇子”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众多少男少女最高的政治理想……

言归正传,这一日枢机院正式会议的召开,着实招引了不少关注。诸多势力均在会场周围布下了眼线,希求第一时间获得消息,以便闻风而动,神陵督武司的诸位,自然也位列其中。

会场周边五百米开外,某栋西陆异洲风格的四层民居中,两个高矮不一的人影正面对面坐在顶楼的窗旁,屋内寂静如死。

楚楚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扭头看向远方戒备森严的会场,脱力般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破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啊……”她满腹不快嘀咕着:“我都在这儿傻乎乎的坐了一上午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孩垂目沉默着,许久也未置一声。

这个名为李霄火的少年有着硬朗的五官,强健的身躯,过人的身手,唯独缺了几分讨人喜的灵气。这一整天下来,他都拄着长枪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其目光时而恍惚如雾,时而尖利似箭,让人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沉思还是纯粹在发呆,要不是他的眼珠偶尔还会转动两下,楚楚当真会以为呆坐在那里的是具栩栩如生的雕塑。

见着李霄火没有开口的欲望,自讨没趣的楚楚哼了一声,放下茶杯,在房间里焦躁的踱起步来。

她的焦躁一方面来源于整整一天都窝在房间里无事可做的无聊,另一方面则出于对督武司司长廖秋雨的痛恨。

要说这痛恨从何而来——那还得从昨天的一段对话说起。

…………

一日之前。

“呐……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楚楚是么?”

微风吹过竹林,青翠的竹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响声,翻滚如浪涛。

杂乱无序的司长办公室内,难得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女子逆光而坐,她展开手中的书卷,稍稍瞥了一眼,淡笑道:“我记得你,你就是那首个完成第三轮考核的考生。以你的年龄而言,这种程度,真的是非常优秀。”

受邀而来的楚楚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那还用说!”

“照常理而言,我现在就应该把武督令牌颁发给你了……”廖秋雨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靠着椅背,遗憾的说:“可惜……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啊哈?”楚楚道:“我可没听说督武人考试还有莫名其妙的加试!”

“对,照规定走确实是没有的。”廖秋雨坦荡的点头:“这个插曲,完完全全出于我本人的要求。”

“莫名其妙。”楚楚黑下脸:“把我的令牌给我!”

廖秋雨置若罔闻,她淡淡的说:“你不先听听我的要求么?”

“谁管你那什么鬼要求啊!”楚楚居然喊了起来:“把我的令牌给我!”

廖秋雨故作遗憾的摇头,悄声说:“江湖人称‘索魂剑’的楚风吟……是你的师傅对吧?”

一听见这个名字,先前还一直在激烈抗议的楚楚立刻闭上了嘴,额头之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强作硬气,冷笑道:“那……那又如何?难道你这堂堂督武司之司长和他那种下三滥还有什么交集不成?”

“啧……我虽然认识不少职业杀手,但确实和楚风吟没有交集。”廖秋雨苦恼的挠着眉角,忽然一拍手,振奋道:“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可以和他有交情了。听说他最近针对某个叛逃的亲传弟子发布了‘江湖追杀令’,还花整整一千两银铢悬赏那个小姑娘的消息,看来只要我动动嘴,不仅可以和他交个朋友,还能赚一笔数目可观的外快嘛。”

“卑鄙!”

楚楚怒视廖秋雨的脸庞,好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个的词。

廖秋雨不痛不痒的耸了耸肩,继续道:“我想楚姑娘你也知道,只有成为正式的武督,才能摆脱‘江湖令’的通缉追捕。你是愿意与我合作在神陵城中再呆上一阵子呢,还是愿意被自己的师傅追在屁股后面撵得到处跑呢?”

“你这混蛋!”楚楚闭上眼睛不去看廖秋雨那张讨打的笑脸,自暴自弃的吼道:“说!你有什么要求!”

眼见着楚楚彻底妥协,廖秋雨脸上得逞的奸笑也愈发灿烂,她轻快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啦……”

…………

“那个臭女人!”楚楚皱紧眉头,紧咬银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说什么‘督武司人手不足’、‘留在神陵帮着维持督武司运转’,到头来不就是为了找打手对付森罗密教么!那个女人竟敢把我当枪使!”越想越气的她踹了墙一脚:“等我拿到督武人令牌,一定要——!!!”

就在她琢磨怎么报复廖秋雨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霄火忽然抬起头来,遥遥看向窗外。

此刻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悄悄退去,将舞台留给了明月和繁星,黑夜的大幕瞬乎之间便悄然降临,那座沉寂已久的庞大建筑,如璀璨的明灯一般从内而外亮堂了起来。

“会议开始了。”

李霄火轻声说,略微沙哑的声音沉静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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