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倒霉倒霉倒霉！！！真是倒了血霉啊！！！”
绵绵细雨中，飞掠过重重屋顶的男人忙乱地梳理着散乱的发型，心中叫苦不迭。
这下可好，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说，作案班底也几乎被那来路不明的少年一网打尽，面饼油条那俩不靠谱的傻小子供出他这个团伙头目估计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画着他这张俊脸的通缉令就会贴遍神陵的大街小巷，可以想见的是，今后他在神陵想要凭刷脸吃饭八成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男人暗暗下定决心：赴完今晚的这场约后，就火速离开神陵！越快越好！
已经在为未来谋划的他抬眼望向前方，那一堵隔开上下城区的黑色高墙昂然矗立于眼前。他凝神运气，整个人化作一团飘渺至极的灰色“烟雾”，完美的隐藏在细雨之中，朝墙壁的顶端飙射而去！
说来也怪，今天城墙上的巡逻队人数多了不少，而且这群人还都满面阴沉，像是吃了什么瘪一般怒气冲冲的，监控力度较之他带着面饼油条翻墙时有了相当明显的加强，恐怕连轻功不凡的高手都无法越过。
但这一切对作为专业窃贼的男人来说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几息之间，他便已凭着自己极为稀有的武技和优秀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避过了所有守墙护卫的严密监控，朝下城区飘然行去。
逆着蒹葭河的水流一路向上，他很快就到达了预定的方位。虽说离下游繁华的商业街越远，灯火也就越加稀少，但凭着超绝的视力，他还是望见了那道站立于“神陵三塔”首塔之上睥睨整个神陵的清丽身影。
“遗世而独立兮，飘飘乎欲仙。”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识女无数的男人就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由衷的赞叹。
男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蹬着塔身，几个纵跳，以一个相当潇洒的姿势，落在了高塔的塔尖，与女子遥遥对望。
他眯着眼睛，带着正人君子式的微笑，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那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有着垂至腰间的如瀑长发，眉纤长，眼黑亮，鼻高挺，嘴朱红；身高堪比男人的她身穿专为女性设计的特殊战甲，简约坚固又不失美观，极好的衬托出了她眉宇间那股凌厉的气势。
远看，她像是默默盛开在高山之上的雪莲，孤独而高洁；近看，她又像蛰伏于鞘中的绝世名剑，不出则已，出则必饮鲜血！孱弱和坚强这两种完全相悖的气质在她的身上交织缠绕，更将她身上的神秘感推至一个高峰。
“汝……迟到了很久。”
女子微微侧身，嗓音略微沙哑，漆黑的瞳孔如一口无波的古井。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的计划出了一小点儿问题。”男人尴尬地笑了几声，窘迫的搓搓手，振振有词的强调道：“姑娘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只是一小点而已！”
女子不管他的辩解，只是用不容抗拒的口吻平缓的说：“……吾要的东西，汝弄到手了么？”
“那是！那是！姑娘的大事我可是一直放在心头！”男人拍拍胸，作出一副“讲义气”的样子来。他从腰后摸出一个黑布包裹，掀开蒙布，一颗拳头大小的翠绿色宝石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看着那块放射出黯淡荧光的石头，女子沉静如水的眸子亮了一瞬，她悄声念道：“这就是那……”
男人没有听清那句似有似无的低语，只晓得女子接下来说的那句：“把它交给吾。”
眼见着女子朝自己伸出了左手，男人也不好意思把这块名不见经传的宝石隔空抛给她，于是他上前几步，稍稍躬身，郑重的将宝石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宝石，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它，眼神出奇的迷离。
男人本想就此转身悄悄地离去，但随后发生的事，让他惊骇地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他绝对不会想到，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幕，会是那一团游离在女子头顶的、恍如活物的翠绿色光团……
——以及悄然贯穿他胸口的，白皙纤长的右手手掌。
…………
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点迎头落下，将两侧脸颊打得隐隐作痛。
即便是背靠着炽热的烈火，黑衣人们也还是两股发抖、遍体生寒。
这，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恐惧。
而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发自于内心深处的……异样感，让人不由自主的要遵循他的话语行事。
“我，再问一遍。”书生的声音很轻，但在他们听来却如同在耳边轰鸣的古钟，震得大脑生疼：“森罗密教的二位，究竟承担了什么任务？”
“杀——人——！！！”黑衣人竭力咬紧牙关，可字还是不受控制的一个一个往外蹦：“杀——掉——游龙号上的——叶——灵——泉——”
书生微微皱眉。
游龙号？叶灵泉？
那不是……楚楚去接触的人么？
“你们成功了吗？”书生故意用冷淡的语气接着问。
“没——啊——有。”黑衣人几乎是在嘶吼了：“有个——像——丫头的——男孩——妨碍了——我们！”
……看这个反应，楚楚和那个叶姓女子还都没事儿。
书生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还照旧是一片淡然，他道：“你们为何要追杀叶灵泉？”
“因为她——听——见——了——”两个黑衣人都憋得脸色发红。
“听见了什么？”书生连忙追问，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均红着眼狂吼一声，抬起胳膊直接用手指捅向喉咙，刺破了自己的声带，口喷着鲜血朝后栽倒。
“可恶！”书生没料到这两人竟会为保守秘密悍然自残。情况紧急，他也不再顾及自己“豪门贵公子”的形象，甩掉雨伞就箭步向前。他粗暴的拎起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暴喝道：“叶灵泉听到了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黑衣人用极度复杂的虚弱眼光瞪视着书生，眼中尽是憎恨与厌恶，可最终，他染血的手指还在污水横流的地上无力地缓缓勾画起来。
“我——”书生识别着那一个个转瞬即逝的血字：“教——对——神陵——的——大——业——”
写到这里，黑衣人的手指突然僵死不动了。
书生正要冲他怒骂，却惊讶的发现，被他拽住衣襟的黑衣人从内而外燃烧起来，化作黑烟飘然散去。
书生怔了半秒，接着像意识到什么般猛地站起身，抬头看向浓云密布的天空。
“呵呵呵……果然被发现了啊。”
苍老异常的笑声竟盖过了风雨的合奏，仿佛震撼世间的滚滚天雷，从天地四方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而身处这场音波风暴中心的书生，脸上除了冷厉便再无他物。
“别躲躲藏藏的，”他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用充斥着威严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给我滚！出！来！”
“遵命。”
笑声终止了一瞬。
一道身穿墨黑色长袍的佝偻身影从黑暗中闪现而出。他拄着长杖，脚踏虚空，朝书生遥遥躬身：“……教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