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此时有些懵了，在她记忆中的墨渊，一向都是强大而强势，以他那一身的修为，即使是天君也奈何不了，这个世上还会有人伤得了他？
震惊之余，随意心中生出了其他的情感，令她不禁皱了眉。
与墨渊一战的意志竟是没有了。
是啊，墨渊说得不错，此时正是杀他的最好的时机，以她的能力即便是再修炼下去，再过几百年也未必有能力与墨渊对抗，找墨渊对战分明只是找死而已。
随意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剑鞘微动，掌心冒出了薄汗。
墨渊一双金眸定定将随意望住，沉默着不言语，那眼中的情感，叫随意看不清。
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考验。
“没怎么，不过是受伤罢了。”墨渊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除了声音比较小之外，与平常还真没有什么变化。
他怎么了，只有他知道。
不过是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就去做一些需要他原本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罢了。
“你的修为，如今看起来还，马马虎虎。”墨渊打量着随意道，也算是不枉费他的努力了。
只是这个代价竟是令他有些无法承受。
难道就到了尽头？不，分明是才刚刚开始，这场大戏，没有了他哪里还可以演下去？
墨渊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挺直的身体倒了下去，但是没有碰到地面，他的肩膀处被一双温暖的手托住。
是随意。
墨渊只闭着眼，像是沉睡一般。
随意面露懊恼，放手不是解释也不是，想了下，将自己的灵力灌输了一点过去，帮助墨渊运转灵力。
好一会她才停住了动作，本打算将墨渊直接放倒在地，起身的时候却是被抓住了手臂，一抬眼便对上了金眸。
随意的眸光微冷，“放手！”
墨渊不管不顾，尽管灵力没有多少，力气还是有的，他道，“如果我现在死了，你是不是会高兴？”
若不是方才在输送灵力的时候知晓了墨渊此时的状态，随意也要忍不住怀疑用这样正常的语气说话的墨渊，此时并无大碍。
可那千疮百孔一般的灵脉告诉她，眼下要杀墨渊，易如反掌。
他要是死了，她应该是高兴的，或者该说是了结心事。但是此刻听着墨渊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她的心中似乎不太愿意他死？
随意沉着脸，不说话。
若是面对没有抵抗之力的仇敌，随意一定可以一掌打下去，利落取了对方的命。对于这个，她十分确定。若是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墨渊，似乎是有些困难……
难道在她的心底不不愿意看到墨渊死去？
“我是天界人，做过天君，只是遭人暗算不幸丢了性命。那人正是现在的天君，他害怕我会回来，就将我的魂魄打散，三魂七魄放到了地界中，飘荡在四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彻底杀了，也不会有转生回来复仇的机会，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即便是这样我都没能够死透，只是沉眠在地界人的体内。”墨渊十分简要说着，没有去看随意，未微了金眸。
“你以前不是介怀我没有将自己的来历与目的说出来么？我的目的是将属于自己的都一一夺回来。但是那时候与你说的话，你可是会相信？”
不过是几句话，就将所有的动机与原因说了出来，随意心中虽是十分震惊，表露出来时只有一瞬而已。
原先设想过墨渊会是天界中比较厉害的人物，也从“上古恶神”这个名称中猜测出一些事情，再加上九黎与零翁的行动，便可以得知一些。
只是未曾想过墨渊会是原来的天君，而又遭受过叛变。
随意不禁想，未得知天界之前，她会相信么？
怕是不会相信吧，这就像是在现代说着鬼神之类的，身边的一个人突然说自己以前是神仙，哪里会相信？
只是——
“时至如今，说这些也无用。你与闻人家族所做的，放任繁浮与随清月死亡，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是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随意平静说道。
在未将这个说破之前，她也未料到自己会是这样轻描淡写就说了出来，就好像原来的恨意没有了似的。
而她见到可以说是奄奄一息的墨渊，设想过上百遍的战斗手段一样都用不出来。
明明只需要一步，就可以将这个人杀了，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那又为何要输灵力给我？直接将我杀了不就省事了？”说着墨渊笑了一下，“其实你不动手，我也是会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知怎的，随意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瞳孔微缩。
那一个极度不愿意承认的念头冒了出来，原来她并不想他死。
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意死死盯住墨渊，低声问道，“我的灵脉的大变，是不是你做的？我那些伤，也是你治好的罢？”
她突然想起有谁说过什么“起死回生”、“逆天改命”，致命之伤在短时间内痊愈，而灵脉也是一样……可以做到的人，或者说会对她这样做的人，除了墨渊，还能够有谁？
但是墨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遭受追击的时候，还分出这样的心神来管她，究竟是要做什么，简直是就像疯子一样。
即使不知道墨渊到底做了什么，随意也可以大致猜测出来，墨渊身上的的伤，有九成是与她有着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随意冷冷开口，灵剑拔了出来，凛冽的剑光映着金眸，“别以为我不会现在就杀你！”
剑尖抵上了墨渊的胸口，只要再进一分就可以刺进体内，墨渊也不躲，只是静静望着。
“我知道你可以动手，毕竟是我间接将随清月杀了，那是你唯一的哥哥。你也是将他认作了自己在这里的唯一亲人。”墨渊面无表情说道，金眸微动，“其实随清月的死，是我有意安排。留下他，你心中有着牵挂，便是修炼的阻碍，再怎么修炼都难以突破。”
随意脸色一白，好不容易才镇压在心底的恨意又疯狂生出，握住灵剑的手将灵剑送进了一截，剑尖没入墨渊体内。
墨渊笑了笑，但是这笑瞬间被鲜血掩了去，金眸黯淡了几分。
他知道随意此时动了杀心。
随意紧抿唇，死死压制自己脑中的疯狂念头。随清月与她，确实是唯一的亲人，只有随清月才令她心甘情愿称一声“哥哥”，她原先想着自己是不能够长久陪着随清月，有繁浮在随清月身边，便好了，便几次撮合两人。
但是还没等她的行动成功，那两人就已经不在了，明明随清月也是喜欢繁浮，最后连心意都未曾道出。
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朋友，墨渊一举就将对于她来说是救赎的两人间接杀了，还在一旁看戏，叫她如何不恨？
“你找死！”随意声音嘶哑道。
墨渊睁大了一些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反正是要死，死在你的手上也好。”
“哦，对了，我害死的不止是随清月，还有繁浮。那个小丫头的体质……还真是怀念。”
后面的话墨渊说得断断续续，因为胸前的灵剑又推进了几分，最后墨渊只是在大口吐着血而已，再没有力气说话。
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故意将随意的怒气与恨意激发到最大，随意稍微冷静了一点也猜到了，眼看着生机逐渐消失的墨渊，心底逐渐生出一丝慌乱。
若是他死了，也算是解恨，也算是替随清月报仇。
这正是自己所希望的那样，她与他一战的话，必定是生死一战，不是他死就是她死，这是早就知道的。
可是……
怎么止血？随意脑中有些混乱，灵剑被扔到了一边，双手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随意察觉有水泽从眼中蔓延，心道太荒唐了。
这一剑下去，是将原本就不多的生机给悉数剥夺了。
随意沉默着为墨渊止血，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是有些乱了。
原本只道是生性冷淡的她不会懂得世间的缱绻之情，也更加不会以身体会，虽说如今她尚未尝到情爱滋味，一切的行为都在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死的时候失去了控制。
而失去繁浮与随清月之时的无助之感再度来袭，还有多年未曾体会到的恐惧。
她竟是害怕了，不懂得救人，只懂得杀人……九黎他们也许有办法！这个念头一出，随意的眸中像是点燃了希望。
那两人都在洞府之外，进来不得，只有她将墨渊带出去。
伸手触碰到了墨渊的身体，冰凉冰凉的，以往虽是有些清冷的凉意，眼下这冰凉却是与之前的有着不同。
随意怔了一下，这冰凉的感觉她是熟悉的，就像是触碰到了她前世的死去的部下，冷得渗人。
心尖一阵颤抖，随意从空间玉片中取出一颗丹药，但每次只是给墨渊服下一点，再用自己的灵力给墨渊将药力吸收。
她怕那近乎崩溃的灵脉承受不住强大的药力，只得慢慢进行。
墨渊的身体的温度正在下降，只有心脏还在缓慢地跳动，证明着一线生机尚存。随意便松了一口气，自己极为愤怒之下刺出的一剑，并没有取了墨渊的性命，随意苦笑着，不管墨渊今后如何，她都定是下不了手了。
原是想着自己先前对墨渊有情，但那情过于浅薄，早已经不在了，只需要将他杀掉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想错了，他失去生机，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只有一点感觉的事情，而是牵动了所有的情感与理智，全身心都在告诉她，他不能死。
随意只得苦笑，想她前世算是戎马一生，未曾尝试过情爱，也无心无力去尝试，而在变成了随家的随意之后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还真是作孽啊。
思量的同时，随意将墨渊的衣襟拉开，查看一下究竟伤得怎么样。但是吸引她注意的并不是她刺出来的那一个血窟窿，而是一个旧伤。
她刺的地方是有些偏，而那旧伤口的位置却是非常熟悉。随意眸光微动，手指有些颤抖，将衣襟继续拉下，只见墨渊的身上有着两个致命的伤口，一个在心口，一个在丹田。
竟是与她那日被上宫渊所伤的位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