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巴德的援军到了。
纽特的盾牌背在身后，右手倒提着长剑第一个出现在巴德身后的小路斜坡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瞪着眼睛看着路口的大坑和地上的尸体，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这么快就抢下了路口？咱们以前遇到的绿皮不是一个个都猛得不得了？”
紧跟上来的老乌鸦手握短弓气喘吁吁地站定，说道：“那是咱们收了巴德以前的事儿了。”
纽特一琢磨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但现在没工夫想那些了，他一挥手，雇佣兵们向路口冲去。
巴德并没有在乎几米外还站着的三名紧张地握着武器的士兵，他右手拖着铁锤向兽人队长冲去。兽人队长提起战斧横握，压低身体摆出了战斗姿态。
巴德冲到大石下，右臂一紧，铁锤由下至上，划着圆弧砸向对手的腰部。兽人把战斧高举过头顶，双手并拢握住斧柄末端，用力向锤头砍下。
“当”的一声巨响，巴德手上传来极大的力量。战斧下坠的力道十足，一下子斫进了铁锤锤头，陷进去半个斧面，并压着铁锤砸到了脚下的大石上。石头被砸出了一大块缺口，碎石迸溅，砸在巴德的脸上和前胸，发出扑扑的响声。巴德没有遮挡，仅仅是略微低下头避免灰尘落到眼睛里。在战斗中闭眼可能会送命，巴德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兽人队长那边却惨了许多。武器的碰撞让他两条胳膊都受了伤，肌肉断裂，骨骼错位，两只手颤抖着无法握紧，手心和虎口全部裂开，满手都是血。和敌人武器对砍的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但巴德的力量太大，这名老兵已失去战斗力。
巴德拔下铁锤上的斧子扔到一边，转头从兽人队长身边走过。巴德并不嗜血，也不残忍，他从不杀害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刚才踩碎那个士兵的头颅，只是让他痛快地死去，不再忍受痛苦的折磨，这是对对手的尊敬。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巴德迈步走向山顶空地。一个个身着镶嵌着铁片的皮甲兽人站了起来，还有肩上搭着条毛巾赤裸着上身的战士，默默地拾起身旁的战斧。没有一个兽人退却，即使眼前的这个牛头人有着恐怖的战力。
巴德俯低身体，准备第二次冲锋。
战斗早已经结束，雨水有气无力地下了一个小时，慢慢停了，乌云中透出了阳光。满地的血水被冲淡了很多，但空气中的血腥味仍然刺鼻。山顶的情况很快会传到双方的军营内，在没有完全守住山顶阵地之前，人类军队不会来接管防守，他们肯定守不住。
雇佣兵团死亡七人，重伤十三人。至于断根手指头的，耳朵被切掉的，后背被撕掉一条肉的，这都算不影响战斗的轻伤。虽然巴德完全没有对手，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轻松杀死兽人。人类在所有种族中最羸弱的体质，决定了三四个围攻也不一定能对付一只兽人。即使被巴德把队形冲得七零八落，剩余的兽人战士也绽放了生命最后的光彩。
山顶上双方驻防时遗留的物资很多，人类军队白布做成的方形帐篷，和兽人军队兽皮做成的尖顶帐篷，在空地边缘围成一圈。兽人为了做早饭生起的火堆，没有被雨水浇熄。添了几根柴火，莱曼带着几个人架上锅开始烧开水。纽特负责指挥收拾战场，雇佣团的人全部一人多用，上得战场下得厨房。兽人的尸体全部从西南角扔下山坡，自然有人会去收尸。
巴德仰躺在上风口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嘴角含着一根草杆。他是除了文森以外唯一一个不用干杂务的人。文森走了过来，坐在了巴德身边。
“让医生给你包扎一下吧。”文森指着巴德的肩膀，一大片血迹已经快要干涸。他边说边用手揉着眼睛，湿漉漉的木材烧起火来浓烟滚滚，呛得下风处所有人都直抹眼泪，好像刚死的队友是自己亲爹似的。
“不是我的血。”巴德用手抹了两把，擦掉了血迹，露出了黝黑的皮肤。
“没留活口？”巴德问道。
“你是问那个绿皮队长吧？被我捅死了，我没工夫照顾战俘。”文森用大拇指杵了杵心脏的位置。
巴德耸耸肩膀，没有说话。他并不强求别人跟他的价值观相同。
文森有些坐立不安。每次战斗结束，接近巴德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充满血腥味的气场，让文森不由自主地害怕。
巴德眼角余光看到文森的样子，笑了一笑，坐起身来转头问文森：“文森，你教我那招‘死亡微笑’，好像没什么作用。”
“你照我说的做的？先三下五除二干掉几个，然后抹把脸上的血，头低下四十五度角，眼神直视前方，然后微笑？”
巴德闭眼想了想，点了点头：“恩，就是这样做的。”
“不对啊，这样还吓不跑他们？”文森左手从食指到小指轮流捏了一遍拇指，摇头晃脑装成占卜师。好像想到了什么，文森问巴德：“你是不是笑出声了？”
巴德挠了挠下巴，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你这傻笑太破坏气氛了！”文森假装生气地手舞足蹈。他知道巴德在为他缓解紧张情绪，也知道自己为巴德量身定做的“死亡微笑”吓不住那些在死亡线上打过滚、坐在尸体上吃过饭的兽人战士，虽然第一次看到这微笑，他被吓得连着几天被噩梦惊醒。有没有笑声，甚至笑或不笑，那都是只有地狱中才有的表情。
“吃了饭好好休息，下午帮纽特他们造防御工事。这次死了一百多个绿皮，估计那边很快就会打来。”文森慢慢说着，渐渐走远，边走边对自己说：“但愿霍都不会来。”
当天傍晚和第二天中午，两拨兽人部队前来进攻。巴德守在路口。每次都损失了十来个人，兽人不再派人上山了。连续两天无事可干，老乌鸦闲得无聊用短弓去射天上的飞鸟；莱曼把自己那把长剑磨得锃光瓦亮，不过看长度，再磨下去可能就能当匕首用了。
第四天的下午，哨兵传来讯息，兽人又来了。
兽人的上两次进攻软弱无力，看得其他人心里直痒痒。所以接下来的进攻由纽特带领二十几个战士在南部上山的路口布防。山顶上已经没有整根的木头，纽特便用巨石垒了一个小型碉堡，并准备了一堆小一点的石头，开战的时候可以从山坡上滚下阻拦敌人的脚步。兽人士兵使用的塔盾也被支了起来，但是单人无法使用，只能两个人在后边顶着。
巴德也没有争抢，一直在帐篷里休息。听到动静，他拿起铁锤，掀开门帘走出帐篷，向路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