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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美人恩,难消受

第八十一章:美人恩,难消受

所以,他们踏上旅程了。

张白生还从没带过女子上路。不过陆筱乃是剑绝陆皖的妹妹,武功不弱,也不会成为他的累赘。两人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张白生心里盘算着许多事情:比如如何干掉海望盐帮和万魔窟,比如功倒颠坤乾要怎么修炼之类的。陆筱就是跟着他,也不多说话,一直是个体贴的妻子。

她从前是个江湖女子,舞刀弄剑的,不会什么烹饪、女红,但自从结婚后,就开始学了起来。张白生衣服上的缝缝补补,内里的保暖棉衣,还有平日的三餐……一切都是她在操持。

张白生是很感激她的,也很歉疚,觉得对不起她……但他不爱她。唯独这一点,谁也不能强迫谁。也许陆筱也心知肚明,只是她对于现在的关系已经知足。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现状。

张白生想了想,还是更换了装束,以免被人认出来。两人将金银首饰都去了,衣服换成普通的农家粗布衣,打扮成了普通的夫妇。“这样也挺好的。”陆筱和他说,“咱们要是真能做个普通人家,一辈子过安稳日子,倒也不错。”

张白生笑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哪里有安稳日子过?”况且我也不想过面朝黄土的日子。

出了虎安城,两人兜了个圈子,又转行往东。张白生还是想要会一会那位东疆反王,万魔窟和海望盐帮是五皇子的人,也就是要归顺朝廷的人——这么说的话,他们就是反王们的敌人,有了共同的敌人,张白生或许能和他们合谋。

他们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许多都是东疆那一带逃出来的。兵荒马乱的,求生不易。张白生乐善好施,把钱财散去大半。陆筱有样学样,把自己喜爱的首饰也都送了人。晚上的时候,张白生看她长吁短叹的,就问她缘由。陆筱说道:“那副耳环不该送人的,我很喜欢来着。”

“要什么首饰。”张白生笑道,“金银器物庸俗不堪,白给我我都不戴。”

陆筱沉吟少许,说道:“那好,以后我也不戴了。”

她在尽量的迎合我,张白生心想道。

他们一路往东,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流民朝,张白生到最后已经没有钱财施舍了,他的妻子也是。“夫君,居然有这么多难民。”陆筱和他说道,“东疆的反贼如此作恶,咱们却还要和他们结盟?”

张白生说道:“不是反王们要作恶,是这世道逼的他们作恶,人们活不下去了才要造反。”

“世道?”

“世道,天灾其次,主要是人祸。”张白生说,“反正我选择站在反王那边,也绝不会去投靠朝廷。”

陆筱问道:“咱们就不能两不相帮,做个普通人吗?”

张白生苦笑道:“我身上有担子,给师父报仇这只是其一,我预感以后还会有新的担子。有朝一日大仇得报,之后我的师兄们也许会叫我和他们再做些什么。也许是开山立派,也许是称王称霸……这都不好说。其实我也想梅妻鹤子,终日炼丹修道,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陆筱笑道:“那可不行。”

“怎么不行?”

“炼丹也就罢了,梅妻鹤子我可不答应!”她挽着张白生的胳膊,“你有妻子啦!奴家虽然是什么庸脂俗粉,但难道还比不过鸟儿么?再说了,我们以后……以后也不能拿梅花当孩子啊……”她脸一红,没能在往下说。

待大仇得报,我就和她一起退隐江湖,买一栋大宅,生好多孩子,待几十年后,看子孙满堂,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这种生活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无比幸福,但对于张白生来说却让他感到十分畏惧。若是过那种日子,不等于是个活死人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酒越放越陈,人越放越臭,若是那样活着,我还真不如买一艘船,去黑海上寻访传说中的西域大陆,大不了就死在海上,也是好的。

转过天来的时候,他们在一间客栈住下。这些日子旅途劳累,两人早早的就歇息了。张白生睡觉很轻,稍有动静就会被吵醒。那天晚上,他隐约听到床下有什么声响,就立刻醒了过来。

他一直在警惕着——觊觎功倒颠坤乾的人可不少,他不敢松懈。张白生握紧了怀中的一个本子——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却精通除了武功之外的所有东西,那本子内页上涂了七种剧毒,发作起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他之外无人能解。若真有人袭击,他就将本子拿给那人,说是功倒颠坤乾,那人只要翻阅,就会中毒。

接着,窗户下隐约有个影子移动,可那动静却越来越远。张白生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人来。

莫非是敌人察觉到什么了?张白生心想道,不可能啊!我什么动静都没露出来,他是怎么察觉的?

他起初想甩开敌人,但是如今他不是孤身一人,身边带着妻子,走动起来就十分麻烦了。若是往常,张白生大可以变装一番,来逃脱追踪——尤其是男扮女装,他尤为擅长。

那么,他要引敌人上钩。他在晚上让陆筱睡在床下,在自己旁边则放了扎满毒针的两副床被。第二天,那人又来了,张白生在同样的地方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还看到了同样的人影……

但是那人依旧没有进来。张白生这次学聪明了,看动静没了之后就睡了起来,没有熬一个晚上——这厮要是天天来,我还天天跟他熬着?

果然,第三天也是一样,光有动静没有人,这人好像每次都是看一眼就走。张白生这回真是纳闷了,心说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没想是一连七天,这厮都是如此。张白生后来寻思着,是不是店小二给马喂夜料?后来他问了客栈的人,说你们有没有人在二更天的时候来这里溜达,给马喂料什么的。店家立马否认,说马在别处,离得很远。

陆筱和他建议,说“夫君,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这地方是不是闹鬼?”

闹鬼?闹鬼那就好了,我武功虽然不会,但捉鬼那一套可是全学过,只可惜迄今为止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从没撞见过鬼。“安心吧夫人。”他安慰道,“一切有我。”

他是和这厮怄上气了——我非得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转天晚上,他在窗户下头布满了地刺陷阱,上面喂了毒药,就等着抓人。

这次不等二更天,就听外面一声尖叫,张白生大喜过望,顿时打开窗户,叫道:“呔!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说着点了油灯,再一看他顿时傻了眼,只见店小二正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叫唤。张白生问道:“每天来骚扰我的就是你?”

“大爷,天地良心!”小二大声叫道,“小的昨儿听你说这里二更天有人来,就寻思是不是进贼了,这来看看,没想到……大爷,你这地上放的什么玩意儿?这怎么……怎么这么疼,哎呦,不行了!”

张白生连忙给他解药,内服外用,然后还赔了一锭银子,这才了事。

第九天的晚上,张白生想开了,在窗户外面留下了文房四宝。这意思很明白了: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留下个道道来可好?

当晚,那声音又来了。张白生这次是激动地睡不着觉。转天起来,他满心期待的去外面看,心里念叨着,那人会留下点什么来呢?

然而他又一次傻了眼。

文房四宝没了。

貌似,被偷了——不,是被人就这么拿走了。

啊……我那笔墨纸砚都好贵的啊。

我是个劳什子谪仙!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他妈简直傻了!他蹲在地上,将脸埋在腿间,两手抱头,羞愧的想自杀。陆筱上来安慰他,说:“夫君,咱们也不缺钱,丢就丢了呗。”

丢就丢了呗,对啊,咱不缺钱。他在心里咆哮,但咱丢的是脸啊!我虽然钱很富裕,但是脸可不富裕,就这一张啊!

这将会成为他一生之耻,永世难忘。

第十天。

“吾备有酒菜,可否进屋一叙?”——他在窗外留下了这样的纸条。

那人来了又走,第二天,张白生看到了这样的回复:

“汝妻在房,不敢夜扰。”

陆筱在他后面看着,沉默无语。张白生轻叹了一声,说道:“夫人,委屈你一下,你去隔壁睡好么?”

陆筱当时的神情,就和那天张白生答应入赘的时候一样惊讶。“夫君,你不要我了么?”她凝视着张白生,几乎马上就要掉下泪来,“我哪里不好?我……我睡觉打鼾?还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白生解释道,“今天晚上我要请那个客人来……”

陆筱气的直跺脚,“他有什么好啦!你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女人真是麻烦啊!“这和男女没有关系!”他叫道。

“男女没关系么……”陆筱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扑哒扑哒的往下掉。

他肃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陆筱沉默不语,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张白生,张白生也随着她的目光打量自己——虽然他现在是普通人打扮,但他大多数时候,穿的都是飘飘白衣,轻轻水袖……潇洒,风骚。十分的风,也十分的骚。

“夫人。”他十分的严肃,“你在想什么?”

“风流名士多喜男风。”她说。

“然后呢?”

她沉吟少许,瞪着张白生,忽然脸红了。

“夫人。”他一脸严肃说,“你脸红什么?”

“啊……”陆筱十分尴尬,“我是在想……在想……”她忽然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笑容,“在想,夫君你长得真是俊,这脸蛋,皮肤,比大姑娘都好看,嗯,一点也不输女子呢。哈,哈哈哈……”她发出了十分干瘪的笑声。

你再说我就休了你!张白生大声说道:“我张白生是降世谪仙,相貌异于常人那是理所当然,还有,我穿成那个样子,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样比较有仙人风采,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你就别把我赶到隔壁去啊。”她瞪着张白生,“真是的。新婚燕尔,你却成天躲着我,这像什么话嘛……虽说做妻子的该守着什么三从四德,得百依百顺……可是我不懂那些啦!”她忽然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娇蛮的江湖女子,和他撒娇,“我就要你陪着我!就要就要就要!”

“听话。”张白生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今晚我和那人办完事情之后,就去找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可是……”

“就委屈你一次,夫人!”他恳求道,“我得查清楚那人的身份,不然终究是个事。”

“可是,可是……”她急的咬住嘴唇。

“夫人?”

“可是你一点武也不会啊!我怎么放心把你自己留在那里啊!”她终于说出来了真心话,又羞又恼,脸通红。她一把掐住张白生的衣领,叫道:“你就非得让我把话说出来吗?你不是聪敏透顶吗?怎么这点事情也想不通啦!我这样,这样……”她那股气势用完了,立刻捂住了脸,“这样好害臊……”她最后用呢喃般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么?张白生将夫人搂紧怀里,感觉今天才刚刚认识她。他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轻轻抚摸陆筱的后背,“筱儿,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

“什么?”

“起初我以为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那是因为……是因为不那样做的话,你一定就跑了。”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所以为了留住你,我也只能让你利用……我……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真的。”

“后来你成了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因为利用已经结束了,而我只用身体和甜言蜜语也留不住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男人。”

“现在你却像个情窍初开的小姑娘。”他笑道。

陆筱这一次没法在回答他了,“夫君!”她一声嘤咛,搂住了张白生,“还不都是你的错,让人家担心。”

“我自有分寸,夫人勿要担心。”

好说歹说,算是劝走了陆筱,但是张白生的心境却难以平静。他不是铁打的人,有血有肉,他意识到,自己对陆筱的愧疚、怜悯、爱护,等多种感情正汇聚到一起,凝聚着某种奇特的东西——那不是爱情,这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但即使不是爱情,他也愿意牺牲自己的一些东西,多去陪陪她……也许将来放下担子之后,他们也可以长相厮守,在建立一个家庭……

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爱情这种感情。张白生心想道,所以,我就要依靠这种“好感、亲情、责任感”和自己的妻子度过一生了。

但若我没有爱情……那日我在酒中看到的梦中人又是谁呢?

时到今日,张白生想起那个梦境来他还是会怦然心动。我醉了,他心想道,我醉到了天上,看到了和我一起被贬下凡尘的仙姑。她在等我——正如我也在苦苦等候她一样,她在等我去找她,再续前缘。

他期待那一天,却也畏惧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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