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点心全部吃完了之后，才擦干了眼泪，情绪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口说道：“非白前辈，帮我杀个人吧。”
“杀人？”非白的鼻子越来越难受，总有不详的预感，他沉吟了片刻之后，问道：“你也是个杀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因为我没有办法杀死那个人。”阿德开始往浴缸里加热水，周围的蒸汽变得更加浓烈。
杀手无法杀死一个人，无非是两种原因，要么是因为实力不够、要么就是因为不忍下手。
“让我猜猜看。”非白抱起了手来，眼中竟然出现了些许的怒火，他问道：“是个女人吧。”
阿德点了点头。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爱她。”阿德几乎打断了非白，他的语气有些许激动。
“妈的！”非白扶额。
他猜测过这种可能，到不是因为非白的内心太过黑暗，而是在他短短几年的杀手生涯之中，他几乎遇到过三次这种匪夷所思的单子，听说过的更是多。
我爱她，但我得不到她，所以就杀了她吧。
下这种单子的人有很多共同点，比如他们看上去足够单纯，虽然非白只觉得那是低幼而已。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这种事情，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非白当然没有接这种单子，倒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原因，杀手没资格谈道德，他只是觉得杀女人太麻烦。
理所当然的，他也绝不会接阿德的这个单子，除了自己的原则之外，也因为阿德是曾经给他免过单的人。
“我是不会接这单的。”非白低了低头，说道：“我不是个喜欢说教的人，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会后悔的……绝对。”
“不。”阿德的声音很轻，微笑也很轻，他说：“我们会在地狱相遇的。”
“你……在说什么？”非白心头一紧，似乎听明白了阿德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为情自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非白前辈，我们是朋友吧？”阿德转过脸来，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妈的！我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非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阿德说：“我不打算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你疯了吗？”非白说：“好死不如赖活，不要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啊。”
该死！
自己怎么又说出了这么老土的台词。
“生命？”阿德说：“杀手对于生命的概念不就是一串串的数字吗？”
“你……”非白无言以对，顿了顿，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地狱的，你死了，也就是死了而已。”
“真的吗？”阿德笑笑，说：“可我已经看到地狱了啊，在那只乌鸦的眼睛里。”
非白眉头紧锁，他该联系一下青峰了，阿德很可能真的疯了。
“还有……”阿德盯着非白，那目光迷蒙，却让非白感到异常的压力，他说：“非白前辈，如果我自杀了，你就要帮我杀死让我自杀的人吧？”
“……”非白没有回应，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都知道的。”阿德说：“上一次，你去那个郊区的学校就是为了帮一个自杀女孩复仇的吧？但没有成功，所以，你又在法院里上演了一场绝杀。”
“你怎么会知道？”非白忽然觉得有些累。
乌鸦、自杀、地狱，这一切一切的事情都让非白联想到了自己家镜子前的那只鬼。
“非白前辈。”这时，阿德缓缓站了起来，走出浴缸说道：“我死了之后，一切就麻烦你了。”
“哼。”非白冷笑，他说：“既然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你认为我还会让你死吗？”
“已经来不及了。”阿德一边缓缓的穿上浴袍，一边这么说道。
“你服毒了？”非白迅速反应过来，杀手嘛！总是清楚的知道任何让人死亡的方法。
阿德摇了摇头，说：“非白前辈，你知道吗？我的人生有两件最后悔的事情，一是没能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二是没有做一个像师父那样的大杀手……这虽然不是我的志向，但总感觉对不起师父，所以……”
“所以？”非白忽然觉得脑中有一阵眩晕袭来，他想要用手去捂住鼻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使不出力来了。
这家伙，原来是对我下了毒啊。
非白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的画面，是阿德对他说：“非白前辈，我会在地狱里看着你哦。”
……
一个生无可恋的杀手，最完满的死法是什么？
“最好是睡死，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那种。”这大概会是非白的答案。
“当然是要死在美女的怀里，这还用说？”青峰当然会这么说。
“我希望我做着轮椅在一面大大落地窗前，窗子上挂着白色的窗帘，有微微的阳光和风，而我的家人就站在我身后，然后我就这么看着阳光，慢慢死去。”老W确实这么说过。
“别开玩笑了？我会死？”丧鸦的嘴脸一定很嚣张。
“当然是要和同行杀个痛快啊！因为，那样才对得起自己一身的杀手技艺啊。”阿德的师父曾经对阿德说：“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活了，就这么干。”
“可是师父……”还年少的阿德说：“我应该不会不想活的。”
“哼！那样最好！”师父吹了吹胡子，然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巨大背包出了门。
而自那之后，阿德的师父便没有再回来过。
也是从那次之后，原本默默无闻的师父，忽然成为了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大人物。
阿德的师父下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单子，他请了八个杀手来杀死自己。
八个杀手中，只有一个活了下来，而有人活了下来，也就证明阿德师父死了。
挺好，毕竟他一心求死。
现在，阿德也一心求死，所以该轮到他了。
和师父当年一样，八个杀手，目标是自己。
这八个杀手中有初出茅庐的新人，也有经验丰富的老手。
临出门之前，阿德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那是他师父留给他最后的礼物，大概是电影里杀手的标配，但阿德却从来没有穿过，因为他觉得那并不方便行动。
但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天，他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浪漫一些。
风衣、墨迹、唏嘘的胡渣、还有冰冷的眼神。
无论是安东。齐格还是里昂都好。
阿德推开门，走廊一片漆黑，他知道走出这一片漆黑，就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自己会在第几天死掉呢？会被一枪爆头，还是会被打成筛子？或者喉咙被割开。
都好，只要死得漂亮一些就好。
飘飘应该很快就会来陪我吧？毕竟，已经和乌鸦约定好了。
黑暗中，阿德露出了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