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非白的身上又多了一个刺青。
和上一次那个玫瑰的风格非常相似，是块状物拼凑的抽象图案，同样的，非白也毫无察觉。
这一次是在非白的后颈上，非白拿着两面镜子费力的找了半天角度，也没有看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非白以为大概是自己没什么美术天赋，所以跑到五月咖啡厅去找人分析了一下，五月和老板娘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刚刚进货回来的春夏一下子就点醒了众人。
“这个嘛！”春夏托着下巴，故作高深的说道：“是一个鸟笼，不对！是一个破掉的鸟笼。”
经春夏这么一说，三人瞬间就明白了那刺青的脉络。
“真的诶。”五月戳了戳那刺青，说道：“春夏你真厉害。”
破碎的鸟笼吗？
非白笑笑，那大概是那个自杀的女孩最后的愿望吧。
“不过非白你也真奇怪。”春夏说：“每一次去纹身都不知道纹的什么，又中奖了吗？”
“这次是喝醉的时候去的。”非白随口说道。
“谁管你。”春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对了！新推出的海参套餐要不要了解一下？”
“海参？”非白说：“我从来不吃软体动物。”
“海参对肾好哦。”老板娘这样说道。
“我的肾很好啊。”非白挺起了身子来。
“你熬夜这么厉害，还是保养一下比较好。”五月很真诚啊。
“熬夜？”非白疑惑的说道：“我每天的作息都很正常的好吧，早睡早起，不抽烟、不熬夜、不追剧、偶尔喝酒，而且还坚持锻炼。”
非白说的当然不是假话，这是他作为杀手的自我修养，但……
春夏指了指玻璃上非白的倒影说道：“那你脸上那鬼一样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鬼一样的……黑眼圈？”非白微微一愣。
五月笑了起来，说：“那不是黑眼圈，难不成你画了烟熏妆？”
这是个玩笑，但非白却没有笑，因为他根本就没听到。
他转过身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果然有像鬼一样的黑眼圈。
但，重点不在黑眼圈，而是在于像鬼一样。
细细想来，自从那只鬼出现之后，自己似乎是变得有那么一点浑浑噩噩了。
大概就如那些民间传说一样，与鬼为伍的人会逐渐丧失生气。
正想着，非白的电话忽然震动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好在只是阿德打来的而已。
阿德约了非白晚上见面，具体什么事情阿德没有说清楚，但从语气上就可以听出阿德的状态非常不好，要不是非白对阿德足够熟悉，他都不敢相信电话对面的人就是阿德。
沙哑的声线加上酒精发酵过的大舌头，还有每个字里都显而易见的悲凉。
约定好了时间，非白挂掉电话，一脸担忧的模样。
“怎么了？”春夏问道。
“一个朋友，心情不太好。”非白皱了皱眉，说：“大概是失恋了吧。”
“要不要来一份安慰失恋的甜甜套餐，外卖给你朋友？”春夏见缝插针。
“有这种东西？”非白的眼中竟然闪出一丝敬意来。
“喏？”
非白顺着春夏手指的方向，看到黑板的菜单上果然有甜甜套餐。
“安慰失恋呢？”非白问。
“安慰失恋是我自己加的啦。”春夏说：“不过，那里面的甜点真的很治愈哦。”
“少来。”
“我说真的啦，食物对于人的情绪真的有很大影响的。”
“我不信。”非白傲娇的摇头。
……
非白回家去有认真的查过，食物的确有改变人情绪的功用，但他不相信那能够帮助到阿德。
不过他还是拎了一份甜甜套餐去找阿德，因为他不太擅长安慰人，更何况是阿德这种比较特殊的情况。
至少，也要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哪怕只是一份甜点而已。
非白到了阿德家门口，却发现门并没有关上。
非白推开门，叫了一声并没有人回应，于是他打开了灯，却看到一副让他难以置信的画面。
在想象中，此刻的阿德房间应该是凌乱不堪的、地上满是空掉的酒瓶和吃剩下一半的便当盒，如果墙上在有几个弹孔、满地的垃圾里还有几只蟑螂爬来爬去，那就更加真实了。
但，都没有。
阿德的家里整齐、干净、一尘不染、就好像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一样。
就算没有弄到乱糟糟，但这么干净也是不正常的，要知道阿德是一个年轻的独居男人，而且还没有洁癖。
“阿德！阿德。”非白又叫了两声，才听到了回应。
“我在这里。”
声音从浴室传来，是阿德没错，但他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今天通电话时的那种痛苦和沙哑，反而很轻松的样子。
阿信走进浴室，看到阿德正躺在浴缸里，热气袅袅。
他闭着眼睛，哼着歌。
“阿德，我以为你……”非白皱了皱眉。
“非白前辈，不好意思了，热水里真的很舒服，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谈吧。”阿德微笑。
非白当然不介意阿德的裸体，但是……
“谈？”非白疑惑的问道：“谈什么？”
“那是什么？”阿德没有回答非白的问题，只是指着他手上的甜甜套餐这样问道。
“这个……是甜点。”
“带给我的吗？”阿德问道。
“是……是的。”非白笑了，眼前的阿德似乎没什么问题，或许春夏说的对，也许吃点东西，一切都会好的。
“给我吧。”阿德伸出湿漉漉的手，接过非白手中五颜六色的纸盒。
拆开来，果然都是很可爱的小点心，单单用看的都会心情很好吧。
“哇！非白前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少女心，居然买这种小点心。”阿德偷笑着说道。
“少废话。”非白坐在洗手台上，说：“吃你的。”
阿德点了点头，闷头吃了起来。
似乎的确很好吃的样子，阿德吃的很香，看到非白都有些饿了。
大概等了有三分钟吧，阿德一言不发，一直在吃着那些点心，浴室里的沐浴露味道让非白的鼻子开始难受，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德，你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情。”
低着头的阿德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僵住了一样。
“真的很好吃啊……”阿德的声音有些不对，似乎是在颤抖着，那感觉很熟悉，就好像今天与非白通电话时的声音。
“非白前辈，你能先让我吃完吗？”
那一瞬间，浴室的灯光似乎有那么片刻的闪烁，阿德缓缓抬起头来，竟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那些甜点粉红色的残渣混着泪水和鼻涕站在阿德的嘴角，那一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在路边抢饭吃的乞丐，带着欣慰、而那欣慰的背后却是因为无数痛苦的累积。
不过一瞬间而已，一个人就可以变成鬼。
非白急忙走上去抓住阿德的双肩，问道：“阿德，你怎么了？”
“没有啊。”阿德的嘴角碗出难看的弧度，他说：“只是因为太好吃了而已。”
真的。
只是因为太好吃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