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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万事有因必有果

就在所有人静静观看远处船只沉没的胜景时,一阵尖锐而怆然的叫声夺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那是一只在平缓波涛中起起伏伏的羊,它凄怆地叫着,像狗一样划着水,尽力上浮,肥美的脂肪很显然帮了它大忙。

杰兰特看着它,总觉得很眼熟。或许就是今早冲他吐口水的那只?

“老大,这……”杰兰特下意识地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了。

“你喜欢它?”狄奥瞥了他一眼,让人把那只羊拉上来。向来爱洁的希腊人肩胛上还有一大滩颜色不明的水迹,真不知道是怎么忍下来的。

套索试套了几次,终于卡住羊的胳肢窝,水手们找了块废弃的长木板配合绳索,把它夹上了船。羊咩咩地叫了几声,抖动着它被浸湿的毛,然后在人群中径直找到杰兰特,乐颠颠地跑过去,一口口水正中他膝盖。

“它还挺像你的。”狄奥打趣道,站远了一点。希腊人假模假样地庄重宣布道:“从今天开始,这只羊就属于你了。”

“但是……我是个农奴……”一时之间,杰兰特有点震惊。他原意只不过是看在海中挣扎的羊过于可怜,想帮它一把罢了。

在不少法学者看来,农奴与奴隶无异,杰兰特就曾听过有修道院院长公然对他的农奴说:“除了肚子以外,你们一无所有”。管理农奴的是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法,这也意味着极强的随意解释性。在不少地方通行的法律中规定,农奴死后财产应当交还主人,可在现实中又不大可能。于是没有继承人的农奴财产会被没收,有继承人的农奴默认交给领主最好的一头牲畜和蜂群等。

即便如此,没有人会不畏惧成为选择性执法的对象。

更何况,“最好的一头牲畜”这个说法……杰兰特偷偷瞥了一眼那只圆滚滚的羊。他的耕马隶属于村落共同体,家里倒是养了几窝鸡,如果这只羊成为了他的财产,想必就是他最好的一头牲畜了。

“忘了伯爵对你们三人的承诺?如果任务成功,你们可以成为自由民,并被赠予属于自己的田产。”

好像……是的,杰兰特被冻懵了的脑子慢慢转了过来。

“成功了?”他愣愣地开口道,尽管头脑永远被各种疯狂的幻想充斥着,但愿望实现的时刻于他而言,是那么的不真切。

狄奥用看傻子一样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伸出手抬起未受伤的腕关节,胡乱撸了一把杰兰特的头毛。

……

在得知邓尼斯主教已死后,高文即刻遣人逮捕了涉事工人,但十一税仍在正常征收,以免教会起疑。

庄园法庭迅速运作,给予了从鞭刑到绞刑不等的刑罚。即使所有受审工人的衣袍下都或多或少带有刑讯逼供的痕迹,其中一位还险些因捆绑带来的血液循环不畅而死。*(1)

行刑日那天,台下一如即往地围绕着或好奇,或兴奋的乡民。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因犯人种种痛苦表现议论纷纷,又因绞死瞬间的僵直发出惊呼——大抵还是受到了曼德拉草成因有关民间传说*(2)的影响。

高文远远地勒马,目光落在灰蒙蒙的人群中。一张苍白的脸转了过来,拨开人群掩面走了出来。

那是玛丽戈尔德,她比一个月之前看起来更加苍老了。如果说此前的她面庞如橡树龟裂的表皮,这张表皮如今已被撕裂了,露出千疮百孔的内里。老妇人原本就微弓的背更坨了,在厚厚冬衣的包裹下,形似部分长弓手因经年累月的高强度训练而变形的脊背。

她略抬起头,看见了高文一行人,抬着她摇摇欲坠的步伐快步走了过来。高文明白玛丽戈尔德欲同他交谈,便下了马。

“老爷。”玛丽戈尔德低声向他问好,用粗糙的食指指节抹掉了眼角的泪。高文见此,不由得问她为何哭泣,毕竟正是玛丽戈尔德为他提供了线索,这才抓住了所有漏网之鱼。

“我看着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我的孩子。如果格雷弗没有被杀,恐怕现在也会出现在您的刑场上吧?”她怅然道。

“假若他真能活下来,因未犯杀人之罪,应受的也是鞭刑而不是绞刑。”高文纠正她的说法。在审判结束后,格雷弗的真实死因被公布,但也仅仅令他的名声从无恶不作的自杀之徒变成了偷奸耍滑行小恶之辈罢了。

玛丽戈尔德微愣了一秒,注视着远处欢腾的人群,其中不乏有犯人哭泣悲鸣的家属,这景象复杂而扭曲。

“您又能从您的审判中得到什么呢?”她问道,即使这并不是一个领民应当向领主提出的问题,它是冒犯的,也是大不敬的。

但高文并不在意。

“一位哲人曾说,法律的目的在于报应。*(3)”他回答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报应?为了您被破坏的工坊?”玛丽戈尔德问道,嘴唇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她不应该这么说话的,老妇人在心中警告自己,即使身为丧子的母亲,领主的宽容并非毫无底线。

“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生命与健康。”高文心平气和地说:“有十余人在他们制造的事故中被谋杀,更多的人因此受伤,其中就包括我的一位朋友,他险些落下永久的手部残疾,许多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也是不可治愈的。而这些受害人中,同时包括你的儿子。”

“格雷弗……他……”

“他既是施恶者,也是受害者,被人为谋杀并不是他应得的惩罚。报应并非出于我个人的喜好,或者顾及幸存者的情绪,而是为了惩恶。”

作为领主,处理领地事物不单单只是为了永葆权力或攫取财富,没有地位是永恒的,力量的崩塌看似只是一瞬,实则为日积月累的失望之情所压垮。

农民为人耕作,修士为人祈祷,领主为人作战,这就是传统秩序所形成的纽带,这条纽带也意味着责任。

“假若没有惩恶,何来扬善呢?”他注视着老妇人浑浊的双眼,轻声说:“也许惩罚能使潜在的凶徒退却,不至于让我的领民平白而死,也不至于使更多的家庭破裂。”

玛丽戈尔德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她低下头,掏出一方陈旧的手帕,用力擤去纵横的涕泪。

“那么,高文老爷。”她尽力说,喉音因哽咽而含混不清:“我希望您最终能得到您想要的。”

……

布列塔尼,拉尼翁。

这座富有魅力的小镇坐落在海岸边缘,自此眺望,裸露出的花岗岩呈现玫瑰红的色彩,与绚烂的晚霞融为一体。

就在码头边上的小摊,空余的椅子已经被一伙不列颠人占满。他们安安静静的,并未大声谈笑,反而是老板娘热情洋溢,为客人们送上煎烤后的海产与浇了咸黄油的小麦薄饼。就连他们随行带来的羊也被照料得很好,得到了一小捧干草。

在晚风中,狄奥裹紧了毛皮斗篷,一手搁在热气腾腾的鱼汤旁边。杰兰特见旁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各色食物上,压低声音问狄奥:“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我是指,伯爵知道这件事吗?”

“你做了什么大奸大恶之举,需要如此担心?”狄奥面色奇怪地问。自从杰兰特被告知授予自由民身份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我是指,您并未及时返回格拉摩根,而是带我们出来……”杰兰特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无法用合适的词去形容。“伯爵会允许吗?”

“这叫’假期’。”狄奥解释说:“即使你是一个农奴,也并不是不被允许放假的。比如说,在安息日时也可以支配除了去教堂弥撒之外的时间。噢对了,还有长弓训练。”

他险些忘记了高文强制颁布的《箭术法》。上午去教堂弥撒,下午练习长弓,也就是说,只有晚上才可以休息。这么说来,不是和没放假一样吗?

狄奥不说话了,看来杰兰特确实从未有过假期。正当他为农奴的悲惨命运感到一丝遗憾时,背部忽然被撞了一下。

他听见一长串慌乱的法语,应该是在道歉。正要转过去向对方示好,接受歉意。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狄奥愣住了。

那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黑褐色的鬈发在头上堆成羊毛卷的形状。他穿得花里胡哨,活像只打扮俏丽的鹦鹉。脸颊光洁而窄,双眼大而圆,显现出活泼的神采。四肢长且纤细,就如同发育中的小马驹。在那双温暖的琥珀色双眸中,惊讶与狂喜一同闪现,他惊讶地张大了嘴,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这正是狄奥久为谋面的好友。

“安福瑞索斯,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的!”安福瑞索斯大叫一声,回以同样熟悉的乡音,上前一步与敞开双臂的狄奥紧紧相拥。“我从佛罗伦萨出发,一路与商队同行至此,正准备渡海前往格拉摩根。”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独自呆在意大利享乐?这不是我的作风,更不是我的天性。”他激动不已,几乎要搂着狄奥蹦了起来。

狄奥退开,狐疑地打量着他。

“安福瑞索斯,我记得你上次还说过,自己不会加入这’自我流放’的旅程,只想专注于你的剧作事业。”他的记性很好,直接引用了这位耽于享乐,贪恋奢华与温暖的朋友所说之语。

“如果我真的这么想,为何要离开雅典,离开我的故乡?这是为了追随你,我的朋友。”安福瑞索斯为自己辩白道,脸都涨红了:“我们在海陆之间一同经历的艰险,多到数不清……”

“如同南北天极之间的星辰。*(4)”狄奥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在安福瑞索斯将语言切换至拉丁语时,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好好说话,别乱引用。你老实说为什么会来这儿?我破产了?还是你欠了巨额债务?你拐骗某个贵族姑娘,被她的家族追杀?”

安福瑞索斯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以为你很快便忍受不了不列颠的蛮荒,愿意返回,却没想到你竟在这呆了整整一年。

”至少我明白你不是负气离开的了。”他真诚地说:“虽然地中海才是孕育文学与艺术的热土,而这蛮荒之地只有萧索寒风。我只有一副属于剧作家的羸弱之躯,没有坚忍的身体,或是坚强的心灵,或许这样的重担已超越我的能力,但怎能因此撇下遭逢大难的朋友呢?”

“你会需要我的,哪怕只是陪伴以作慰藉也好。”

狄奥沉默了一会儿,认可了这个说法。

“不过,你不是在为格拉摩根的领主服务吗?怎么会跑来布列塔尼?”

“我确实在为他工作……”狄奥短暂地将目光投向了他的水手与长弓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了他与安福瑞索斯身上,可由于语言不通,他们也不知道狄奥正与这个陌生人说些什么。狄奥也不可能将他与高文的密谋告知安福瑞索斯,即使他对这位朋友万分放心,但毕竟保险起见,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对了,你等我一下。”安福瑞索斯回头张望,突然脚下生风从狄奥身前溜开,将一位正与老板娘亲切交谈的骑士扯了过来。

狄奥定睛一看,这不是已经离开格拉摩根半年的加雷斯吗?

加雷斯穿着一身没有任何纹饰的白罩袍,因饱经风霜早已发黄。甚至未着锁甲,只有腰间佩剑可以略微显示他的身份,像是想极力装作自己只是一名普通旅客,仍是在秘密潜行的姿态。他同样认出了狄奥,但并未言语。

“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安茹认识的朋友,布里真德的加雷斯.乌文英骑士(Sir-Gareth.Yvain-end)。”为了照顾加雷斯,安福瑞索斯把语言切换成了英语,扯着满脸困惑的他坐下,与狄奥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张长椅上。

“你还没跟我说你新雇主的情况呢。他茹毛饮血吗?会读写计算吗?性情如怀了崽的母熊一般暴戾?与其他野蛮人一样,因不洗澡而混身臭气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了了狄奥额头上的伤痕和藏在斗篷下的未拆纱布的双手,一把抓住了狄奥,满脸惊恐。

“他是不是虐待你了?你怎么伤成这样!”

“……你冷静点。”狄奥无奈安抚道,环顾四周:“我重新为你介绍一下吧,这桌上的人都是格拉摩根的领民,而你新结识的朋友,加雷斯骑士,是我雇主的表弟。”

“至于他有没有体臭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可以亲自去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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