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被枪指着脑袋的一瞬间，赵伊萱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骤风卷起雨丝，彻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一个寒颤，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赵伊萱见识过他杀人，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想要一枪爆头，简直是轻而易举。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或许正因为这一刻脑袋里闪过的念头太多了，她反而什么也没有留住。
她被吓得一动不动，居然这么站在了原地。等待着死神挥动、展开黑色的巨大镰刀，收走一条活生生的命。
“伊萱！”
“笨蛋！”
雨帘后面，一前一后响起两声断喝，一远一近。雾气一般的雨丝渐渐地如松针一般，刺刺地扎入眼球，让视线刺痛地几乎睁不开了。越是擦拭，眼球就越是疼痛。
雨丝隔绝了几人的视线，让她看不见他们此刻的眼神。只从语气中传达了他们的急迫，甚至气急败坏：“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持枪的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更加瞄准了赵伊萱，准备扣动扳机。
在他瞄准的那刻，有身影扑上来，扑倒了举着枪的身影。枪口被举向天空。“砰！砰！”两声枪响，两个身影上下打滚，翻转，生死纠缠，很快都变成同样的泥色，交替之间看不清谁是谁。唯独看见两个泥人互不想让，互掐着对方的脖子忽上忽下，谁也不让谁占着上风。
雨声中，间歇传来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厚重的呼吸声像是打在赵伊萱的心口，她捧着心脏，探出头，迈开一步，想要将他们拽开。
“笨蛋！还愣头愣脑杵在那里干什么，他的目标是你，趁着现在快跑！”视线随着这声熟悉的“笨蛋”有着短暂地转移，喝住了她的脚步。赵伊萱的眼睛很快被雨水冲刷地看不清楚，她依稀觉得右前方停着一辆车，那里站着同样被大雨包裹的裴浩。他看了赵伊萱一眼，准备去帮姜龚，但又担心地挪不开身体。
细雨浇灌着大地，此刻，他被淋得浑身湿透了，打理得有型的头发，黏腻腻地贴服着脸颊，有雨水顺下来，流进他的眼睛，嘴里。
虽然看不清楚，但赵伊萱知道，他清冷而锐利的视线正穿透雨丝锁定她，警告她不要逗留在这里，拖后腿。示意她，这里的一切都有他搞定。
这就是被保护的感觉。陌生，但是温热。
赵伊萱握住抓住胸口的手，骑虎难下。为什么……
“砰！”沉闷的枪声又一次打响，这一次，似乎不像是前两次的空弹。前两次的回声和这一次真枪实弹打中什么的声音明显是不同的。
“姜龚！”赵伊萱心中猛地一紧。不远处，有个人影被压在地下，那人一动也不动。手被身上的拽下来。
谁！是谁！刚才似乎是有人中枪了，到底是谁？
有个人影站了起来，身上早就看不透衣服原本的颜色。雨水把他们冲刷成了统一的狼狈的模样。但是，从他身上透露的气质上，赵伊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印证了她的不安。
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不是姜龚。
她的心中冷了下去，比指尖触及的雨水还要冷。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替她挡住子弹。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太多，尽管她自己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周围的人，有太多为了她而失去了生命。
姜龚，那个阳光的大男孩，那个刚刚涌入她大脑的记忆中，一笑露出酒窝和虎牙的清爽男孩，他难道也要被她害死了吗？心揪成一团，沉下去，沉下去……
记得她前不久看了一部动画片，据说，连载到2020年完结已经是个奇迹了。很多拥有那一代记忆的人都说，有生之年，能够等到结局是多么的幸运。那个动漫中有个万年小学生，因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杀人案件发生，所以，被称为死神。
她在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是一个死神。一个不断给身边人带去麻烦和威胁的不祥之人。
赵伊萱突然替自己迷茫和悲痛起来，为什么，她有意识以来，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给人带去的永远是麻烦？
“笨蛋，你愣着干什么！有时间傻愣着，还不如赶紧找个地方报警！”
裴浩飞奔过去，一记飞腿，扫倒了对方。雨很大了，地面泥泞湿滑，他的动作收到了雨水的制衡，方才姜龚和杀手缠绕的难分难解的时候，他并不是不去帮忙，而是贴身肉搏时，很容易导致乌龙。他即便是去帮忙，也等多变成三个人滚做一团，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
打湿的裤脚让他每一次攻击都带出一片水花，脚力重了很多，但是他的动作依旧酣畅淋漓。
赵伊萱猛地惊醒，手机的屏幕被雨水沾湿，怎么也滑不开数字。她拿着袖子擦拭，在屏幕钢化膜下留下一滩水渍。刚一擦拭完，新低落的水珠立刻又弄花了屏幕。这种情况下，她终于退了人回去，进到了隧道里。
手冷的像是没有知觉，拨打数字的时候，她的手几乎抖得不成样子。最后，她率先拨打了120，然后报了警。再次望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两个人和一个人的战斗。
她舒了一口气，好在，姜龚没有立刻死去。她死死地盯住他，祈祷他无事。她想要冲过去，但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反而给他添了麻烦，再次成了他的包袱。
雨帘中，杀手被一人从身后抱住，两双手举高争抢着头顶的手枪。裴浩一个高空回旋踢，将杀手手中的手枪扫落在雨水中。
“啊——”那个双目赤红，目眦尽裂地男人使劲地狂甩着，像是一头困兽，终于在一记怒吼之下，把两个人同时甩掉，落进了泥水中。他没有在执着开枪，而是狼狈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逃跑了。在他逃跑的前一刻，裴浩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在原地愣了一秒。
姜龚立刻握住了那柄枪，防止杀手去而复返。
“姜龚，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赵伊萱和姜龚几乎异口同声，浓浓地关怀。
“哼。”不远处被忽视的某人冷哼一声。
远处，忽而听的“砰！”的一声。朝着姜龚狂奔过去的赵伊萱，仰面躺在雨水中大喘气的裴浩闻声都看向姜龚，姜龚面色惨白地举着手枪，晃了晃，一副错愕地向两人展示，并不是他开的枪。
的确，刚才的那一声枪响离有什么隔了一段距离。
“你还起得来吗？”赵伊萱扶起踉踉跄跄起身的姜龚，他的右边胳膊似乎中枪了，袖子上的颜色显然比雨水打湿的颜色更深，而且粘稠。
似乎碰触到了他哪里，他忽然压抑的哼了一声，赵伊萱立刻心惊胆战起来。
在赵伊萱正扶着姜龚起来时，裴浩一个鲤鱼打挺，从泥地上翻身而起，故意溅了两人一身水。他径自朝着第四声枪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赵伊萱扶着姜龚跟在他身后。
他们路过一个拐角。就在那条繁华而四通八达的巷子里，有一滩血迹，被雨水冲刷着，越来越淡，稀释的血水混合着地上的泥水，缓缓地朝着下水道口流淌，很快，只留下泥泞的土色。
那个人是受伤了，还是……
他们无从得知。
?眼睛在迷雾中带着可怕的红血丝，像是一个疯子：“你那天都看见了对吧！那么，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