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几乎没有谁来探望过赵伊萱。
下了公交车，眼前是幢稍有些年份的破旧小区。泛黄的墙壁外，曝露的不锈钢架已经磨损生锈，空调外机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污渍。抬头间，偶然有几盆花卉，零星地开着花，隐匿在晾晒的衣物间。
很难相信这里和市中心居然处于同一个世界。事实上，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些退休靠补贴过活的老人，要么就是生意失败一穷二白的没落族。对于市中心动辄十几万一平米的地方来说，这里就像是让人难以启齿的平民窟。
沿着黑窄冗长的过道一路拾级而上，赵家奶奶终于在一道房门前停了下来。防盗门的锁上生了锈，转动钥匙格外费劲，钝响在楼道间扩大，像是有东西被硬生生折断一般。
“既然从外面死回来了，今后就给我安分点！”撂下这句话，赵奶奶扭头不回地下了楼梯，大概怕去晚了，没了麻将搭子。
“砰——”的一声，赵伊萱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屋子里。
她静静地边走边环视着房中的样子……
四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被褥、护肤品、镜子、衣服……杂乱无章地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闷臭味。桌案上，放着一个空鸟笼，内置转轮，里面甚至还残留着未曾清理的粪便，刺鼻的气味令人泛呕，似乎宣誓这她以前还在房间里养过什么宠物。
若说她只失踪了3天，可这个房间至少有半个月没打扫的样子。
这里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意识判断，依稀是这样的没错。她也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对于过去依然浑浑噩噩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有她熟悉的味道。自从催眠以后，她像是睡了一觉，而她个过去，像是梦境一般，隔着梦帘，触手可及。
仿佛一下子安心下来，赵伊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了，周围寂静无声。房中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赵伊萱揉了揉干扁的凹进去的腹部，在医院时，始终不愿意放下戒心的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如今，饥饿像是洪水般席卷而来，再不找点东西吃，她真的快饿晕过去了。
隔壁的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赵奶奶出去了多久，究竟回来了没有？
赵伊萱试着推开隔壁的房门，里面果然空荡荡的，毫无人气。不过客厅的桌上放了些零钱。看样子，赵奶奶回来过，这些钱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饭问题。
下了楼，她才意识到，时间可能真的不早了。小区附近住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晚上休息的早。这里也不比市中心，彻夜通明，灯红酒绿，很多小店早早就打烊了。
路灯昏黄。小区的底层，是地下停车库，鲜少有人使用，年久失修，还渗水。乌漆墨黑的，夜里看着非常瘆人。
房地产开发商造房子的时候要是早预料到这里以后会变成“老年俱乐部”，很少有人开车、买车，大概也省的花这笔冤枉钱，造什么停车场了。
风吹在皮肤上，带来丝丝凉爽。赵伊萱犹豫了一下，决定朝着更远的地方走走。
拐弯的那刻，她的余光突然瞄到了一道黑影，就在地下停车库那里一闪而过。
“谁！是谁在哪里？”
只有风声呼呼吹过。她绷紧了神经，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处，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停车库里始终静悄悄的，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
“咚咚……咚咚……”有力而清晰地敲击着她的心房。
难道是错觉？就在刚才，她似乎看到墙面膨胀了？墙面像是液化了一般，居然如水银一般晃动。难道她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
刚一想要“饿”这个词，肚子就掐准时间一般响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了，似乎有什么影子在赵伊萱房间窗前一闪而逝，只是在昏黄路灯下渐行渐远的她根本没有发现。
凌晨三点，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警署大楼，全副武装的武警人员如鱼惯出，整幢大楼正式戒严。许多下班回家的警员接到紧急电话，全部被召回。
“快，动作快，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待命，剩下的立刻跟上！”
紧张地气氛爆发到了最高点。
技术科室，五六个身着警服的技术人员埋头看着电脑，满头大汗地调动着解剖科周边的监控探头。百十个屏幕影像同时被调出来，在大屏幕上来回播放。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又或者有外行人员进入这里参观，一定会被眼前眼花缭乱的高科技折服。
大敞的解剖室内，白炽灯亮如白昼，所有的摆设一尘不变，冰冷地弥漫着消毒药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原本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却大变魔术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在警察局内部，还是有专人监控的情况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尸体怎么不见的？怎么会不见的！还是在我警察局里有专人巡查的情况下，你让上面的领导怎么看我们？案子，案子破不了，居然连尸体都给搞丢了……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我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老脸！”警察局长暴跳如雷，脸色铁青，地中海一般光秃的脑袋上似乎冒出一股股黑烟来。
局长是政务部调过来的，后来一直在A市做局长，没有升迁，也没有调职。
和警官学校毕业，靠着功绩一步步升迁上来的王军驿不同，走马上任的局长一直被当做是A市警察局里的一尊石菩萨。撬不动，惹不起，当然，没事不会给他烧香就是了。
如果不是年纪摆在那里，他的职级在王军驿上面，相信很多同事都是不服的。但王军驿不计较这些。相反，他倒是很乐意和警员们一起战斗在第一线，直接参与调查。
在警察局里丢了尸体，何等地奇耻大辱！
不过话说回来，除非有人玩忽职守，或有内奸里应外合。否则，要从严密把控的警察局里带走东西，何况是一具尸体，除非犯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够偷梁换柱，否则，决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一个个都哑巴了？怎么都不说话。难道尸体还自己爬起来走了不成？”警察局长将一沓文件狠狠地摔在桌面上。
就在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尽快破案的。要是让那些见缝插针的媒体闻讯报道出来，恐怕不光丢了面子，他头上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警察局出了这么大丑闻，那些媒体还不跟苍蝇间了裂缝的蛋一样“盯”上来？
“局长，事到如今疏忽已经造成，不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把窃尸贼找出来。”王副局长说话比较直，见局长训人训了半小时，尚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这才出声提醒道。
“你倒是说的轻巧。”警察局长深吸了口气，恰这时技术科的人匆匆忙忙敲门进来，沉声道，“怎么样，摄像探头有拍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
技术科的警员一副沮丧的样子：“报告局长，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已经调出来看过了，没有拍到有可疑人物带着尸体进出，甚至连尸体形状、大小的东西都没有。不过，午夜12点多的时候，监控录像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探头偏离了解剖室足有1分多钟的时间。”
一分多钟？一分多钟就能把尸体带出有武警巡逻、全程安装摄像的警察局？
“监控录像拍到这段时间有谁进出过化验科没有？”
“午夜12点的时候并没有。不过从下午4点到晚上8点，楼道里一直有警员巡逻，这份是巡逻和探访者名单。”技术人员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交到警察局长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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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死者是个孤儿？是个孤儿也不可能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
一瞬间，王副局长的脑中千回百转，困惑重重，他揉了揉皱成“川”字的眉心，重新点燃了一只烟，心想：“看样子，要等到进一步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再不行，就只能借助GNFC的力量了，听说那边新提交了一个议题，可以还原死者前一刻的遗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