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摸了摸头上的发卡，这是她紧张或者无聊时的习惯动作。
以前作为护林官的女儿，艾琳从小就讨厌治安局的贵重物品登记制度，那些书记员身上具备有城里人最令人讨厌的所有特质：势利、轻浮、冷淡且贪婪。
“这些就是全部了？”治安局的书记员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清单上的数字一边东拉西扯地问着“这天鹅绒挂毯现在要加奢侈品出口税，一会去海关领税票。”
我只买了一条，又不构成大宗出口。艾琳心里暗暗抱怨着，嘴上却谄媚地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提醒，小的那些笨手下都不识字，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
“清单上怎么没有食物？那些也得报备的！最近银松森林不太平，有人举报商人倒卖粮食给叛乱分子！”
说得你们银松森林什么时候太平过似的。还叛乱分子？叛乱的农奴买得起粮食？
“好好好，我马上去重写一份。”艾琳一边说一边横了旁边翘着二郎腿的威尔逊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小伙计打扮的威尔逊懒洋洋地走了，临走出门时突然放了个响屁。
“嘿！臭小子什么态度！老板娘你也不管教一下？”
快点吧，你个蠢货。老娘还急着要赶下个场子呢！
“唉，现在找个识字又勤勉的伙计可太难了。这个只能暂时先凑合了。”
“你这样可不行啊，一个年轻姑娘出来抛头露面难免被人瞧不起。现在下仆都开始鼻子看人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反正也来不了几次了。
“您说的是，可现在老爷们不让咱雇识字的人去洛丹伦，咱也没办法啊。”
“还不是你们洛丹伦的工钱高的吓死人，去了你们那就没几个肯回来了。上头才下了规矩，不准本国平民受雇出境。”
“可各位大人这规矩一出，把咱们老百姓都给吓坏啦。来的时候我听说边境上的一座水磨坊坏了。按常例，都是找烂果园那一带的师傅帮忙修磨坊。远亲不如近邻嘛，没想到这回那几个师傅听了都只摆手说不愿去。下面的百姓都盛传银松森林要对洛丹伦开战啦！”
“胡说八道！太平光景的，打什么鸟仗。”
艾琳立刻点起头来：“对对对，打仗多不好。酒都卖不出去，生意起码要少四成。”
半个小时后，艾琳才和她的伙计威尔逊走出治安局，年轻的老板娘手里多了一张治安局开的登记凭证。不过老板娘看起来精神萎靡，显然对她来说应付政府官员是极为费神的。所以这样状态的艾琳，走出治安局没几步就一脚踩上马粪这种事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该死的！该死的！”艾琳骂骂咧咧地试图把脚上的马粪刮下来，却不小心另一只鞋粘上了另一堆马匹排泄物。艾琳叹了口气，停下她徒劳的清洁工作。
“去税务局？”小伙计问道。
“我要先去趟酒馆，现在立刻见下一个絮絮叨叨的书记员我会得心脏病的。”艾琳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觉得反正时间还早。
作为边境城市，烂果园这一带的酒馆都有点脏兮兮的。毕竟这里不需要敲定各家商会每年的天鹅绒或鱼子酱的配额，不需要奢华考究的宴会厅和瑟伯切尔风格的金银酒盏。不过艾琳也不好这口，公主曾带艾琳见识过几次那种宫廷排场，看到成山的牛排鹅肝被吃了一口就扔掉的场景让过去家里吃个鸡蛋就算过生日的艾琳做了好几天噩梦，那以后公主就再也不让艾琳做自己的宴会女伴了。这让艾琳和公主都感到很满意，后来艾琳听公主的其他玩伴说过，公主对艾琳浑圆的胸部颇有微词，因为那似乎比公主身上的珠宝更能吸引他人的眼球。艾琳猜测这也是公主现在越来越不热衷参加舞会的原因之一。
不过女孩都是多少有点洁癖的，艾琳转了几家酒馆才在一家看起来装潢还算干净店里坐下，挑选酒店的时间丝毫不比呆在治安局里的听唠叨的时间逊色。
“你们的货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坐下点完菜，等酒店招待一走艾琳就冲威尔逊抱怨，“熊皮上有烧焦的痕迹我就不说了，天鹅绒挂毯上的血迹你们打算怎么解释？”
“那是酒渍，那人摔倒时候手里的酒杯也掉地上了。本来二手毛毯都会有类似的情况。”威尔逊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银松森林谁家喝的就里有人眼球？”
“哦，”威尔逊摆出一副看到死老鼠时的厌恶表情，“那就是克鲁格的杰作，他老喜欢在运输时往货上抹点什么，据说可以驱邪。”
“说实话，威尔逊。”艾琳被气的笑了起来，“您完全可以把实情告诉我，我已经付过钱了，不会为此克扣你们货款的。”
“但我的头儿嘱咐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最好都别是真的。您的公主主子耳朵可长着呢。”
艾琳觉得自己头发又开始痒了，胡乱地拿手顺了几下头发。自己的身份艾琳的确知道很久以前就已经暴露了，但对方指出艾琳的幕后人是洛丹伦王室还是头一回。
“这两年咱们头儿很高兴你的主子能买咱们的货，如果有下次的话，咱一定也给你们优惠。马上咱们就会有不少好货了。”威尔逊继续说道。
“看来你们最近壮大了不少啊，不过已经入夏了，天气那么热，生意不会受影响吗？”见对方无心刨根问底，艾琳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
“庄稼才需要过了夏天才收，天鹅绒主要看工坊的工人卖不卖力气。回来谈咱们这批货，你怎么带走？”
“存在商会仓库，跟着商会马队一起走。”
“那你自己也跟着一起走？”
“不，我明天就回去。”
“我看还是早些走的好。”
这时酒店招待送来了午餐，午餐算得上干净丰盛。艾琳举起刀叉吃了起来，公主交代的事她已经问完了，事态的发展不归她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娘判断。
之后两人只是默默吃着东西，等到酒店招待送上甜点时，艾琳摸了摸头上的发卡，突然叹着气说道：“该死，我都已经付了明天的房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