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汉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视着伊菲的眼睛，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半响，他忽然大笑起来：“伊记者，你是什么人找来逗我玩的吗？谁会对我一个整天呆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的宅男感兴趣？还威胁我的安全，你不会真的是在开玩笑吧？”
伊菲面无表情地看着荣汉祖，她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为荣汉祖感到可悲，同时又很可怜他。她在心中叹口气，好好的一个人，却被脑控给摧毁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能任人摆布。想到这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因为自己呆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伊菲站起来，对荣汉祖说：“荣先生，采访结束了，我该走了。”
荣汉祖收敛笑容，说：“伊记者，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向你道歉。”
伊菲摇摇头，说：“不，这又不是你的错。”说着，她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荣汉祖把伊菲送到门口，末了还不忘问一句：“伊记者，我的采访什么时候能登出来啊？”
电梯正好到了二十一楼，伊菲走进电梯，回过头对荣汉祖说：“今晚。”
伊菲赶回家中，警惕地把门窗关好，她打开电脑，坐在桌前开始构思怎样落笔。她要把今天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写成长微博，她要把真相揭示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世界上有人正在受折磨。
思索了十多分钟，她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一篇揭示脑控害人的长微博从电脑里生成。这篇微博以第一人称记者采访的视角写了两个被脑控的受害者，文章里一问一答，并且加入了浓重的感情色彩。不过，文章里提到的两个受害者都没有用真名，而是用A和B来代替，但她没有隐瞒他们的职业等基本特征。
历时一个多小时，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终于写完了，伊菲长出一口气，握着鼠标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只要一点提交，就没有回头路啦！”伊菲在心里提醒自己，“脑控组织的人会来报复的。”
她定了定心神，鼠标在提交按钮上点了一下。
斜阳下，一大片灰色的云彩不知从何处飘来，遮掩了斜阳，整个江北市顿时暗了下来，黑暗提前来临。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上汽车一辆接一辆，有序地行驶在公路上。然而行至到医院门前，很多车辆堵在那里。只见路旁一群人，手中拉着白色横幅，喊着口号，直奔医院而去。
白色的横幅有五米多长，上面用黑字写着“杀人偿命，还我公道。”
路上停下来的车辆大多数是看热闹的，就在路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慢慢降下来，一个男子探出头来，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一位老大妈回头看了看车里的男人，叹口气道：“听说医生把人给治死了，家属讨说法来了。”
十几个人穿过医院大门，向医院大楼走去。旁边保安室里的保安并没有上前阻拦，而是给里面打去了电话。
“付强他们一家人又来闹事了。”
“什么？你快堵住他们，别让他们闯进来。”
保安苦笑一声：“开什么玩笑，我一个人怎么拦？他们已经快到你那边大楼入口了。”
一行人中为首的男人个不高，五大三粗，一脸怒气，看上去不是善茬。此人名叫付强，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穿黑色半截袖的男人则是他的弟弟，付远。人群里有小孩，女人等，一共二十几人。在付远身旁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是他的老婆，胳膊上挎着一个灰色的小皮包，手一直在捻皮包的带子，眼睛转个不停，看上去很不安。
付强等人冲到医院大楼前的时候，四名保安从大楼里面冲出来，挡住入口。这时在付强身后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精干男人凑上来，小声道：“不用怕，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我知道。”付强点点头，冷冷地扫一眼保安，吼道，“让刘洪营滚出来，还我们公道。”
付强说完，那个小胡子男人手一扬，后面两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走上前开始摆设灵堂，动作娴熟，几分钟搞定。保安看一眼在医院门口摆设好的灵堂，其中一人站出来道：“付强，你们再这么闹，我们可报警了。”
付远冷哼一声：“报警吧，反正这是你们常用的手段，大不了把我们也捉进去杀掉算了，不然就让刘洪营那个王八蛋滚出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保安软下话来，无奈地问。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付强回答道。
正说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大楼里走了过来，医生带着眼镜，一脸斯文，他就是付强口中的刘洪营，心胸外科副主任。刘洪营冷冷地看一眼付强等人，微微皱起眉头，付强家属里面有几个人看着很面熟。
付强看到刘洪营，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冲上前去，不过却被保安们及时拦住。
刘洪营退后一步，有些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么闹下去有意义吗？”说完刘洪营扶了扶眼睛，一脸冷漠。
付强挣脱保安的纠缠，指着刘洪营道：“我爸手术后为什么一直发烧？为什么我爸会死？”
“人为什么会生病，就像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刘洪营仰起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是医生，你不知道谁知道？”付强的嘴唇抖动着，眼中充满仇恨，“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
刘洪营一听，瞪起眼来：“怎么着，还无法无天了，你爸那是很正常的医疗死亡，就算你认定是医疗事故，那也要走正当的法律程序，这么闹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你爸能安心吗。”
刘洪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对于付强来说，他多少也懂。可是毕竟父亲手术后死了，而且死的很蹊跷，他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现在被刘洪营泼了一盆冷水，有些犹豫了。
付强身后的小胡子男子眼珠一转，凑上来道：“别听他的，这事要是不闹，医院能给我们赔偿吗，老爷子就白死了。”
付强听得心里一热，一股热血又涌了上来，上前一步道：“我不管，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小胡子男人趁机扯开嗓子道：“让你们领导来谈，不然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你们敢威胁我！”刘洪营看一眼保安，命令道，“给我轰出去。”
“大家不要怕，跟他们拼了！”小胡子男人一喊，这一群人，男女老少，蜂拥而上。
刘洪营也不想闹大，他原想拿保安吓吓他们，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吃这一套，反而更加激怒了他们。
刘洪营急忙高声叫停道：“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好不好？”
小胡子男人一举手，后面几个男人立刻闭了嘴，付强等人冲上去见他们不动了也停住了手，看向刘洪营。
“那你说。”付强冷冷道。
刘洪营吞了口唾沫：“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们不说我们也没法解决啊。”
“老爷子不能白死，你们必须做出赔偿。”小胡子男人在后面回答道。
刘洪营看一眼小胡子男人，感觉他的眼神和付强等人的眼神很不一样，少了一分愤怒，多了一分平静，而且看着还有些眼熟。
“你们想要多少？”刘洪营看向付强，意思是等他回答。
付强对于赔偿没有啥概念，小胡子过来向他伸出五个手指头，付强看了忙说：“五万！”
小胡子男人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瞪一眼付强，气冲冲地道：“咱爹死的这么冤，五万打发要饭的吗？五十万，少一分也不行！”
“五十万？”刘洪营冷笑一声，“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你把这当什么了，这是医院，不是银行。”
付强看一眼身旁的小胡子男人，小胡子男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们不能妥协，那样对不住咱爹！”说完眼中竟已经湿润了。
付强点点头，拿定主意：“五十万，今天必须做个了断。”
刘洪营鄙夷地看着付强等人，如果是医疗事故，要些赔偿也是应该的，但人是正常的医疗死亡，他们这么做，不是明抢吗？
刘洪营心中的怒气也被激起，怒喝一声：“你们这些无赖，再不滚我可报警了。”
“妈的，你这个王八蛋！”付远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付远一冲，小胡子手一挥，后面几个男人冲了上去。四名保安，手中拿着橡胶辊，还没来得及抡起来，几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见这些人扭打在一起，刘洪营身旁一名男医生取出电话急忙离开。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正在伏案工作的心胸外科主任谢云霓抬起头道：“进来。”
医生应声而入，一脸慌张道：“不好了主任，楼下打起来了。”
“齐医生，到底怎么回事？”谢云霓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整理一下脸颊两旁垂下来的弯曲的长发。
齐医生解释道：“是付强他们，这次来了二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