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雕虫小技
周围的村民根本不知道朱广明在说什么，一脸迷茫地看着站在木台上的两人，有人还不时窃窃私语几句。
说话间，朱广明从旁边拿过一张画符，分别倒上两种液体，将纸片放在小瓷盘中间，轻轻摇晃了两下，纸片燃烧起来。
底下的群众一下子激动起来，有人小声说：“刚才鬼不是死了吗，现在这个是什么？”
半仙见自己的诡计被拆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好不尴尬。朱广明对着半仙微微一笑：“至于第二次纸片是怎么燃烧起来的，还用我说吗？”
半仙没有说话，眼睛紧张地往四周瞟着。
朱广明会心一笑，走到桌子边拿起那个只剩下一丁点儿酒的酒瓶，问：“这真的是酒？”
半仙心虚地看了一眼朱广明，反问道：“瓶子上写着呢，这还有假？”
“那你敢喝一口吗？”朱广明递上酒瓶问道。
半仙后退几步，道：“修仙之人忌酒。”
朱广明笑道：“我看你这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吧，你当然不敢喝了，因为这里面不是酒！”
“啊？不是酒！”底下有村民惊呼。
朱广明拿起酒瓶，给村民解释道：“大家听我说，这里面根本就不是酒，而是溶在一种叫做二硫化碳溶液里的黄磷，等把它滴在小瓷盘里的吸墨纸里，二氧化硫挥发到空气中，黄磷被氧化就着火了。”
朱广明边说边演示了一遍，人群中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杨文强从人群中走出来，说：“小朱是大学生，学过这些东西，大家要相信，村子里死人的事不是闹鬼，要是没事就回家吧！”
“这个骗子，冒充大仙，差点还骗了我们的钱，要不要揍他一顿？”有村民嚷道。
大家起哄地笑了起来。
朱广明扭头一看，半仙已经悄悄从一侧灰溜溜地走了，连道具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带走。
村民相互议论着散开了，有几个感兴趣的村民把半仙留下的道具一并拿走了。
朱广明从台上下来，看到方毅和米宁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有些尴尬。他跟着杨文强走到两人身边，说：“让两位警官见笑了。”
米宁笑着说：“我和方毅都大开眼界呢。”
朱广明挠挠头，说：“都是雕虫小技，好不容易专业对口一次。”
方毅一直没有说话，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时他说：“米宁，我想到一个问题。”
米宁转过头，问：“什么问题？”
方毅说：“人为什么会相信迷信呢？会不会是心理作用？当大家看到瓷盘中的纸片燃烧起来，他们暗示自己有鬼存在，结果他们就相信半仙的话了？”
米宁没有听懂方毅的话，说：“你是什么意思？”
方毅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说：“我的意思是，三名受害者，有没有可能是受到了心理暗示才自杀的？比如说催眠！”
米宁立马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规模的催眠术。”
方毅问道：“三个人，应该不算是大规模吧？让被催眠者自杀，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朱广明疑惑地说：“你是说村里人的死是被谁催眠了？”他加了一句，“像外国电影里那样？”
“电影里那些都是夸张，实际上催眠没有那么厉害。虽然催眠的确可以短暂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但如果这种思维和行为不符合当事人的意愿，其效力会很快消失的。”米宁解释道。
“我们都没有经历过，我们也不可能知道的。”方毅说。
“我可以做实验给你看的。”
听米宁这么说，方毅来的兴趣：“你会催眠？”方毅对两个村长的怀疑还没有消除，他想通过什么事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以便进一步了解他们真实的想法，米宁的提议刚好给了他一个借口。
“我来施行催眠，你们中的一个当我的实验品。”米宁笑着说。
方毅等人回到杨文强的家里，在客厅里几个人坐下。米宁问：“谁愿意让我做试验？。”
朱广明看看杨文强，杨文强看看方毅，谁都没有说话。
米宁对方毅使了个眼色，方毅只好站出来，说：“要不先从我开始吧。”说完方毅在沙发上坐正，等待米宁给他催眠。
“按照我说的去想象……”米宁用平缓的而有些迷惑性的女声慢慢地说着，“你处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中……周围的一切安静平和……你觉得舒适轻松……眼睛忍不住闭起来……你的双臂在下坠……脚在发热……眼皮变得沉重，抬不起来了……你开始想睡了……开始想睡了……非常想睡了……你已入睡……你已入睡……”
杨文强和朱广明围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方毅，米宁轻轻地喊了一声方毅的名字。忽然，方毅睁开眼睛，瞪着眼睛看米宁。
杨文强说：“不管用？”
米宁解释说：“不是我的催眠不管用，而是方毅根本没配合我的催眠，你心里肯定在抗拒我对你进行催眠，是不是这样。”
方毅无奈的笑了笑，说：“是的，我怕被你催眠了出丑。”
朱广明看的心痒痒的，他对米宁说：“米警官，不如你在我身上试试，我保证不抗拒。”
米宁点头，让朱广明坐好，按照给方毅催眠的方法，在朱广明身上又试了一遍。米宁轻轻喊了一声朱广明的名字，发现他真的睡着了。米宁对杨文强说：“杨村长，我需要一片洋葱或者辣椒，家里有吗？”
杨文强疑惑地看了米宁一眼，去了厨房。
米宁见杨文强去了厨房，看了方毅一眼，方毅朝他点点头。
“朱广明，现在你回想一下，李海和杨田死的那个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米宁轻声问道。
“我在家里睡觉。”朱广明迷迷糊糊地答道，声音很细小。
“你知道村长当时在干什么吗？”米宁继续问。
“不知道。”朱广明回答。
米宁还想再问，杨文强从厨房回来了，米宁赶紧停下。杨文强走过来，把一瓣洋葱递给米宁。米宁对朱广明继续说：“朱广明，现在我手里有一块饼干，你要不要尝尝？”
朱广明伸出手，米宁把洋葱放到他的手心。只见他慢慢地把洋葱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突然间，他睁开眼睛，大声叫着：“哇，好辣！”朱广明看着手中多出的洋葱，感到莫名其妙。
米宁笑道：“看到了吧，催眠不可能操纵一个人的，尤其当催眠师要求被催眠者做出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的时候，催眠就会立刻中断。如果死者被催眠，一旦感觉到疼痛感，催眠就会被立即中断，除非……”
“除非什么？”杨文强马上接口问。
“除非死者的动作一下就导致了死亡，比如跳楼。”
“溺水呢？”朱广明盯着米宁的眼睛问。
“除非当事人不会游泳。如果当事人会游泳，他落水的时候便会醒过来的。”
通过给朱广明催眠，并没有获得任何线索，这让方毅和米宁有些失望。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侦破方向，他们之前一直对杨文强有怀疑，但是通过跟杨文强的接触，发现他虽然有嫌疑，但却没有丝毫证据能证实任何疑点。
方毅和米宁花了一天的时间在村子里继续走访，主要对三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了摸排。法医的报告也发到了方毅手机的的电子邮箱里。检验显示，三名死者的血液中均没有任何致幻剂的成分。
晚上，两人又回到杨文强家里。一点进展也没有，加上在外面走了一天，两人都感到很累，讨论了一小会儿，各自回房休息了。
米宁不习惯身下的硬板床，而且，风扇远不如空调舒服，直到十一点多，米宁还是睡不着。她脑子中满是李海和杨田死亡时的情景，各种线索在她脑海中盘旋，但是却没有一条是清晰明确的，她甚至觉得其中有些线索是自相矛盾的。
米宁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农村的夜晚跟城市里相差很大，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城里到处是的灯光。这里只有天空上弯弯的月牙散发着惨淡的银光，仿佛一只闭着的眼睛。
又是眼睛，米宁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自己受到了案子的影响。李海日记中就提到一只眼睛，可那是什么意思呢？她想到明天的工作，转身又回到床上。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正好落在窗边，隔着玻璃，她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睁直直地盯着自己。
一瞬间，米宁头皮一阵发麻，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她定睛再看，那双眼睛确确实实存在着，像幽灵一样漂浮在窗外的半空中。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双瞳似血，缠绕着一股妖异的蓝光，像漩涡一样扭曲着。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米宁对自己说，她用指甲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尖锐的疼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她再次朝窗户边上看的时候，果然看不到那双血红的眼睛了。米宁松了口气，难道是自己太累了？她心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