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天衡慢悠悠地跟在叶疏影和花树的后面，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云层上平铺着的阳光洒下，照在他们的身上，晋天衡低头踩着他们俩的影子走着，他回头看着，整个社科楼有一抹淡淡的绯色。他心情忽然好起来，可能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们经过仿造圆明园修建的喷泉建筑时候，晋天衡看见红色工程车停在废墟中央，一块碎裂的混凝土藕断丝连得连着房子失去脑袋的身体。德式建筑的最上角阁楼被削掉了半个脑袋，切割的痕迹极具美感，没有起伏的刀面完美诠释了登峰造极的技术，晋天衡抬起头还能看见房间里面的牛皮高椅和楠木桌。
晋天衡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戴红圆框金丝眼镜的福克斯一边气得直跺脚，一边毕恭毕敬地冲着手机里说道。
“您真的是太过分了，您动手前就不能预算一下学校重建的维修费吗？每次都从校董会里挪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时候晋天衡发现自己并不很清楚这些身体里流淌着神血的人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也许富尔达学院真的没什么好，自己连神族血统都没有，估计就算继承了天使长的血统，也是继承了一堆没用的垃圾基因，不如回中国，也不赖，混个一本大学读读，至少出来不用大喊“我的宿命就是走遍世界杀死天使”。
他的心情又变了，反倒希望明天的审判可以开除他，清空他关于这一切的记忆，然后衣锦还乡。
晋天衡听见了像是金属爆裂的声音，他在踹门声中惊醒，窗外的夕阳伴着稀疏的星光。
“妈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这是什么该死的学校，不知道保护学生的健康睡眠么？”他的第一反应是骂骂咧咧，第二反应是掀起被子捂住脑袋。
他在被窝里缩着，努力让自己继续沉睡，梦里他快和日本的伊卡洛斯面对面kiss了，突然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不仅震翻了他们面前的茶几，还把奶茶倒在了妹子凹凸有致的胴体上，他得赶回去道歉赔罪呢。但闭着的眼睛突然被光线刺痛，花树这个精神分裂的家伙把他的被子掀了起来，晋天衡护着自己羞羞的部分尖叫。
“你搞什么飞机？”
“你搞什么飞机？”花树也拉直了嗓子大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晋天衡眯着惺忪的睡眼瞅了瞅挂在墙上的斑点狗时钟，分针不偏不差转过了数字6，冷冰冰的滴答声很严肃得告诉他5点已过半。
“5点半呀。怎么了？”
晋天衡愣住了，“嘭”的一声从床上炸了起来，接过花树扔上来的校服。
“啊啊啊啊啊！”他露出狰狞的面孔，五官扭曲在一起，“你怎么现在才叫我！”
晋天衡清楚得记得他上完上午的散打课，吃了叫的慕尼黑白肠和加州奶酪，那时候还是大太阳的正午，怎么一睡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背后一溜儿冷气，如果在学校指名道姓的审判大会上迟到，估计会被校董理事会们残忍地扒皮吧。
还没等他翻身下床，门外传来刺耳的通知声，宿舍过道的扩音器雷声大振，“请新生晋天衡同学到神曲馆报告，火速前往！火速前往！”雄厚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逼迫着晋天衡紧张的小心脏。
“希望校董们路上堵车。”晋天衡把脚塞进鞋中。
他一头冲出宿舍，忽然愣住了，他真的想重新拉开门，可能是他的开启方式不对吧，怎么门外都是人？还都拉着横幅额头绑着红巾。
这不是梦境，他真真实实地站在宿舍过道中，手还一边扣着裤腰带。
此刻沿着地线排成阵列的新生正气凛然，笔挺着胸脯守在宿舍门两侧的是开学典礼上的英格兰双胞胎。
“老大！”这对顶着黄毛的英国佬行了日本黑道的见面礼。
鲜红色的地毯从宿舍门口一直铺到了楼底，列队的新生们看到晋天衡出现纷纷鼓掌，印着“晋天衡牛逼！晋天衡万岁”的横幅举得老高，都快顶到天花板。
“你现在是新生王咯！”花树凑上来说。
臭牛逼了哎！兄弟，就像当红明星走红地毯一样臭牛逼哎，实力才是王道啊，不就是和利维坦面对面交手了吗，像被捧上娇子的红衣新娘，还发出娇羞的笑声。
不对，当晋天衡手忙脚乱得走在红地毯上时，一种过街囚犯吃臭鸡蛋的既视感是什么鬼？
富尔达学院，神曲馆会议厅。
晋天衡原本以为会议厅会像是镇城中学的多媒体教室一样，两边是大屏幕的媒体，中间有个地中海小老头宣布他的处分，但是校董调查组对这场听证会好像特别重视，因为晋天衡刚踏入会议厅的时候就被沉重的气氛和磅礴的装修风格压得喘不过气。
馆内正中央，巨大的加百列雕像展开遮天的六翼，双手紧握的刀剑像是灼烧着正义的火焰，审判着晋天衡这条狗贼。像是基督教的教堂，晋天衡在电视剧里见过，排列很整齐的凳椅，中间有一条能走两个人的长道，天顶是苍穹的壁画，长过他身高的窗户上贴着修女浇水的彩绘透明玻璃，昏暗的会议厅里没有开灯，蜡烛发出的光亮充斥着全部。
最里面的高台上坐着嘟着嘴的校董们，他们面前是像法庭里被告者蜷缩的红木围成的屁点大木栏，这次被换成了一张小板凳。
晋天衡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亏后面有人拉了一把。
最兴奋的不是晋天衡，而是他的“亲友团”。宿舍过道里的拥挤的人群一路跟着他来到神曲馆，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全体成员都坐在了会议厅的左侧，其他的诸如横幅，呐喊话筒和高音喇叭等装备在进入会议厅之前被执行部缴械了。
“等下要为他加油助威吗？”
“看情况吧，毕竟我们是因为吃吃空无聊来逛逛的。”
逛你妹啊！上断头台的又不是你！晋天衡贴边蹭角地坐在左侧的最前端长椅上，听见后面有人在嘀咕。
他耷拉着脑袋，显得很低调，脸上尽量表现出“我有罪，我认错”的表情。
就在晋天衡绞尽脑汁想着等下怎么狡辩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仅剩的夕阳投入阴霾的会议厅，照亮了那些色调沉重的木栏和座椅，令加百列发出灿烂的暗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