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她本来是读书第一、剑法第一、弹琴作诗下棋画画妖精语魔教语通通都第一的弟子。
峨眉派中百年罕见的天才。
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峨眉元老会的一员。(注:元老会、掌门分享一派大权,而师父们不过是雇员。)
她唯一的瑕疵或许是,她爸爸出身妖族。所以她身上也有妖类血统。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风暴渐渐来了。
十年前峨眉新上任了一名掌门,上台不到三个月就开始搞“清污运动”。
说是清污,其实针对的是妖族。
新掌门认为前任对妖族太过包容。
峨眉后山猴妖成灾,经常抢劫弟子们的食物,甚至有几次女弟子险遭掳掠。
新掌门认为,这是背后有人——哦不,有妖人——指使。
于是清污第一站——灭猴运动。
战果斐然,共计杀伤、捕获猴精一万多名,捣毁猴妖据点三十多处,驱逐猴群无数。
紧接着,教书法的猴妖师父猴行者被辞退。
其他妖类也岌岌可危。
随后他们内部发生了分歧。
一部分与新掌门对抗,抗议,并要求元老会弹劾掌门的乱开杀戒、破坏人妖共处基本原则的独裁行为。
一部分则向新掌门投诚,表示只想与峨眉诸同道和平共处,并无二心。可以请掌门审查他们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不是清清白白的。
元老会一直保持沉默,但掌门的下一把火很快就烧到了他们身上来。
沈欢然的爸爸被宣告“贪渎”“谋反”两项重大罪名,免职、收监。
沈爸爸一直分管财务,贪渎的证据很容易就找到了。
至于谋反,还需要“举报”和“揭发”的人多一点,来配合掌门大人。
舆论宣传铺天盖地,沈爸爸被塑造成了多年来潜伏在峨眉元老会中的一头硕鼠——看,妖族就是这样贪婪,狗改不了吃屎!
流言渐渐波及沈欢然,天才少女嘛——那一定是他爸爸多年来苦心经营造的势!刚好,如同完美配合的鼓点,一位妖族师父揭露沈爸爸曾向他“行贿”,让他对女儿“多加关照”,他也坦承如此一来他不得不在教导中对沈欢然“另眼看待”,在打分时对她“有所倾斜”。
整个峨眉哗然,原来样样第一的天才是这样打造出来的啊!
原本在武技课上被沈欢然打得落花流水的男弟子甲也说他在头天晚上误食了沈所赠的点心,第二天一大早狂拉肚子,因此才输了。
——这些流言传到织女耳朵里,她立马拿起剑要去砍了那没种的家伙。
——沈欢然拉住了她。
她比织女大五岁,知道现在情势是何等危急。她的妈妈已经被请去喝茶,几天没回家了。这些流言与更大的凶险比起来,根本就只像蚊子嗡嗡一样不值一提。
越来越多的人或迫于压力,或出于怨恨,跳出来揭露妖族的罪恶。这时沈家已经不是众矢所集的唯一那一面靶子。
冷箭越来越多,靶子也越来越多,终于整个峨眉陷入内斗的狂热病中。
甚至先前检举沈爸爸谋反的人,自己也戴上了莫须有的谋反罪名。
终于,作为第一个璀璨的大烟花,沈爸爸的谋反案水落石出,最关键的证词来自——沈欢然的妈妈。
峨眉群众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观看对沈家的审判。
这不是审案,这是party,这是狂欢。
一家三口跪在高台上,沈欢然的爸爸满脸伤痕,但他的瘦削面庞像大理石一样坚硬冷峻,甚至嘴角还隐隐带着一丝微笑。
沈欢然妈妈的状态才是最糟糕的,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双眼空空洞洞,看任何人都像看一块石头。
沈欢然跪在他们身后,垂着头,她没有哭,但她怎样都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呸,假天才,下贱婊。”一粒石子穿过沈爸爸沈妈妈,精确击中沈欢然的脸颊,石头很重,她的脸很快流了血。
“劣等种族去死。”有人带头,很快第二块、第三块石头飞来。他们就没有那么准了,石头如雨点一样飞到沈欢然爸爸妈妈身上。
“爸爸我想死。”沈欢然小声对爸爸说。
她爸爸回头给她一个微笑:“欢欢,再熬一熬就好了。”
“我熬不住。”她终于崩溃,眼泪像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欢欢乖,不要哭,很快,很快就会过去了……”
爸爸的声音突然被群众的欢呼声淹没,沈欢然在欢呼声中嚎啕大哭。
“掌门宣布,民主行刑,今夜我们都是峨眉人!处死反贼,浩气长存!”
“处死反贼!”
“处死反贼!”
“处死反贼!”
…… ……
突然他们又全都平静下来,想是掌门开始了重要讲话。
“乖女儿,就快结束了。”
沈爸爸突然俯身过来,在沈欢然面颊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又在她妈妈乱发上亲了一口。
“爸爸……妈……”沈欢然呜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掌门的讲话正在进入尾声:“……总之,我们要加强建设新峨眉,新风貌……”
他的话声突然被最外围一圈掀起的骚动打断。
一块桌子那么大的巨石像天降陨石一样朝zhuxi台飞来。
“掌门小心!”一群护卫挺身而出。
剑光如闪电一闪。
“列缺剑!”台下有人惊呼。
——那是峨眉最高剑法。
掌门负手而立,剑已插回护卫腰间,快得好像从来没有拔出来过。
那块大石像水波中的幻影一样,一阵波动后消失了。
地下只留下一圈难以觉察到的黑粉残屑。
——这就是列缺之威!
然而掌门一双闪烁着寒光的鹰眼依旧紧盯着夜色中的那一圈阴影。
——刚好处在火把光明照耀边缘的巨大黑色身影。
“咚!”“咚!”
那幢塔一样高大的身影逐渐接近光圈,越来越近。
“咚!”“咚!”
巨灵神一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决地踏近。
“咚!”“咚!”
脚步声像地震一样波及整个会场,全场峨眉群众像沸锅里的鱼一样骚动起来。
“何方妖孽?”掌门身边有人开口高声叫道。
“是——你——大——爷!!!”
稚气而又压抑着愤怒的变了形的声音,话音刚落,一千颗陨石如雨一般朝掌门脸上砸来!!!
今日依然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稳定在一天一章、一章两千的节奏。
另外,由于zhuxi这个词违禁,所以只有临时换成拼音了,一时我也想不出合适的替代词,先就这样吧,老实说这个词也确实太现代了,但这个文本来就乱七八糟,违和的地方太多了,等写完再看要不要统一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