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真能救莉莉丝，没问题。”拉尔很坚决。
克雷格转头看向他，凝重地说：“不行，这方法的风险太高。依芬娜刚才说了，最后有记载的不死魂印者是七十年前的事，至今关于不死魂印的资料很少，身体粉碎之后会不会再生，没人能确定。”
“我所说的不死魂印的能力上限，是根据零散的资料拼凑出来的猜想，确实没办法保证。”女巫的手指在摇椅的扶手上敲击，“我不强迫你们要怎么做，救不救莉莉丝那是你们的事，决定与否也不是我可以干预的。”
拉尔正想再答应下来，克雷格却拉着他，往屋外走，“容我俩商量一下。”
“随意。”
两人刚走出木屋的门，湖中岛的边缘泥土里便伸出藤条，它们迅速缠绕编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带有绿叶的足够四人坐的长椅。
女巫贴心的做法，两人接受了，遂走过去，坐在长椅上，呼吸岛上弥漫的花香味，凝望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了沉默中。
“被血族感染而诞生的血奴，是不具备感染其他生命的能力的，我想你知道这个。”吸血鬼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拉尔点头。
克雷格的表情变得痛苦，“那个女孩叫做菲力，十六岁，一年前我被吸血鬼猎人追杀受到了重伤。幸好遇到了她，不然我已经死了。”
“嗯。”
“她很善良，甚至可以说善良到是个笨蛋。我与她相遇时，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獠牙也露了出来，稍微想想都知道我那副样子对普通的人类来说有多吓人。”克雷格手肘搭在大腿上，手扶额，“她害怕了，还是要救我，为此不惜从自己的身上取血给我喝。等我的伤好了许多，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见到有困难的人就要尽力去帮助，你说这傻不傻？真的傻到气人，万一遇到的是坏人呢？”
“是很傻。”拉尔认同道。
“没错吧？她却天真地说神明是不会让她遇到坏人的，救了吸血鬼的我没遇害，就是最好的证明。”克雷格苦笑，“也许神明对她的宠爱都用在了这点上，所以在其他方面没有眷顾她。”
“她病了？”
“脑子长了瘤，活不过一个星期。”
拉尔看不到吸血鬼的表情，“所以你想将她变为吸血鬼？”
“她真的很痛苦。你那天看到了吧？她的脸是多么憔悴，已经看不出以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克雷格的眉头深深地锁在一起，“我不想她死，就在那天，我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咬了她。”
说到这里，克雷格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拉尔看着他颤抖的背，眼睑哀伤地垂了下来。
“如果……如果当时我警惕些，就不会……让猎人靠近偷袭了。”克雷格的右手紧抓额头，“刚变成血奴的菲力也就不会吸到银粉致死了。”
克雷格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抽噎的哭声很小，全身都在颤抖，泪水滴落在小花朵上。拉尔拍拍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菲力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克雷格握紧了左手，“成为血奴，她也不过是个遵从主人愿望行动的活死人，不再是可爱的菲力了。我在她昏迷时做的错事，以死相抵也不足惜。我应该感谢猎人，若不是他，菲力只会成为一具以吸血为生的行尸走肉。”
“你是做错了。”拉尔弯腰，看向湖面，“你最该做的是陪她走到最后一刻。”
克雷格擦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无神地望向湖面，“我早点明白的话，至少能和菲力做最后的道别。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她也肯定有许多话想要告知我，而我却把最后的时间毁掉了。”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对于吸血鬼做出的错误决定，拉尔没有任何同情。
“对啊，确实没有。”克雷格的眼神很憔悴，苍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甚，“所以我不赞同你仗着不死魂印去承受小姐痛苦的做法。”
拉尔注意到岛对面的花草丛中有只小妖精正偷看他，“你还有其他方法？艾丽西亚两年来办不到的事情，你能做到？莉莉丝也没有那个时间给你了。”
“莉莉丝小姐很喜欢你。”
“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个万一，小姐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会做出什么事，我无法想象。”克雷格捏捏鼻子，“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与莉莉丝小姐有着密切的关系。她醒来后得知一切都不在了，你让我怎么和她交待。”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得到？”
“我认为你做得到，你是莉莉丝小姐的第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艾丽西亚主人和我们是无法替代你的位置的，主人不在后，只有你才能让小姐有着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克雷格不自觉回忆起两年前的过去，“我清楚记得从未走出过达索莫山脉的小姐和你相处的那段时光有多快乐，你不晓得，我们却明白。这也是主人为什么没有对得知我们居住地的你下手的原因。你要清楚，处置的最坏结果是把你变成什么也不记得的白痴。”
“我对莉莉丝来说即便很特殊，也没有你重要。你在她的心目中等同于亲人的存在，你不需要妄自菲薄。”拉尔反驳道。
“你还是不明白吗！”克雷格激动了起来，“莉莉丝小姐……”
“我想你弄错了。”拉尔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意思！”
“你的坦白和劝说，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会死的前提上。”拉尔的右手握紧又张开，握紧又张开，“但我接受女巫的方法，是建立在我不会死的前提上。”
“连依芬娜都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死，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信心的！”
“因为我还不能死，不，是必须不能死。”拉尔握紧的拳头发出响声，“我有个妹妹叫做莉雅·巴克，她做了十二年的植物人，整整昏迷了十二年。我答应过继父一定会找到让她苏醒的方法，在这之前……”
拉尔扭头看向克雷格，锵锵有力地说：“我绝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