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看着站立在钢琴一侧的少年。
并肩而行半个多月的夜晚，她从来没有正面迎接过他的目光，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像漆黑的夜色。
纪斓朝少年走去，却感觉衣袖一紧，颜喻拉住了她。
她不知所以地回头，看见女孩凝视着少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纪斓以为她的决定临时有变，低声问，“你反悔了？”
“不是。”颜喻松手，后退一步。
不是。
不可能是。
是他站立的地方背光，让她有了一瞬的幻觉。
纪斓微微皱眉，看她没有阻止便继续走向他，柔声道，“你来了？”
声音会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朝她看，这时候那双杏眼里仿佛盛满了盈盈秋水，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沉溺。
颜喻努力平静下来，低声道，“我出去等吴希薇。”
然后迅速逃离这里。
因为这一句打断，少年眼中恢复了清明。他侧过脸，伸手将掀开的钢琴布妥帖地盖回去。
“纪斓。”清冷淡漠的声线。
纪斓微笑，依然让人觉得温柔可亲，“颜喻和你说过我？”
“早有了解。”少年的目光落向纪斓，但是微妙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你为什么接近颜喻？”
“接近也太难听了吧。”纪斓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似乎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并不是，”少年冷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亲自来问你。”
“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接近颜喻，”少年重复自己的问题，“有什么目的？”
颜喻离开教室，刚刚走下楼梯，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吴希薇。
女生一身宽松清凉的夏装，长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将收好的阳伞放到拐角的桌子上，然后自然地打招呼，“下午好啊。”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颜喻有些惊讶。
“你可以理解为我并没有答应你的邀请。”
女孩皱眉。
“虽然答应了可是又反悔了。我现在并不是赴你的约，”吴希薇朝楼上走去，“我是来看戏的。”
颜喻拦下吴希薇，“你在说什么？”
吴希薇觉得奇怪，“难道林青许没有来吗？”
女孩倏地睁大眼睛，“林青，许？”
吴希薇看她震惊难掩的模样，冷淡一笑，直接绕过她向前走去。
颜喻肩膀被撞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子，却伸手拉住了吴希薇。
吴希薇想要挣出来，“放手。”
“林青许会来这里？”
“你可以直接去问他。”
“不可能，没有道理。你们什么时候有了联系？”
“他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你。”吴希薇抽回自己的手臂，“不过你喜欢程青诺。”
“我没有。”颜喻只觉得讽刺，“你在说什么，林青许早就离开了仰寂。”
然而话才落音，颜喻就忽然地变了神色。
“刚刚难道……”
吴希薇一笑，“看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颜喻脸色一白，此刻却忽然听见一旁传来的呼唤。
“颜喻……”温和的声音微微一顿，换上夹杂着些许冷淡的疑惑，“吴希薇？”
吴希薇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转身继续往上。
程青诺看见完全愣住的颜喻，微微皱眉，担心道：“怎么了？”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颜喻当机立断，然后转身，几步就超越了吴希薇。
程青诺看着她迅速消失，思量一下，直接跟了上来。
“她不是叫你别动吗？”吴希薇停下来，侧脸看向他。
“就算是颜喻说的话，我也该知道什么时候改自己做主。”程青诺走到她下面一阶，平视她的眼睛，“你为什么来这里？”
“和你无关。”
程青诺倒不介意吴希薇的冷淡，收回目光，从她身侧走过，追随颜喻而去。
少年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慢慢散去。
纪斓收敛了脸上的微笑，似乎连一贯的温和都削去，露出原本的清冽来。她双手抱胸，神情随意慵懒，“我不会妨害颜喻。”
“你从来没有伤过人，也从来没有使用能力的痕迹。”少年的手搭在钢琴盖上，起身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你寻找异能者，到你最后选择颜喻来接近，都显示了你对这个体系非常了解。我很好奇你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试试。”
“不想试。”
“你知道也没什么用，”纪斓耸一下肩膀，“我猜测，她应该已经宁愿和你决裂了吧？”
少年眸色愈深，“正巧，你的朋友似乎也和你决裂了。”
“周郁雪啊，”纪斓无所谓地笑一下，“她会回来吧。”
纪斓说完，大步跨过来。似乎是想要困束住他。后者轻松回击，捏住她的手腕，有些无语道，“你毕竟是个女生。”
纪斓凝视着他，弯唇一笑。
会让人卸下所有戒心的温柔，尤其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人觉得心脏停拍一瞬，周遭一切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生满意地看着他，正欲开口，却见他微微眯起眼睛。
“精神侵染吗？”
纪斓脸上瞬间浮现出惊骇。然而少年是目光却忽然落向她身后。
她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迅速亮起光芒，然后只感觉腰上一紧，就被搂着向一侧躲闪。
伴随着前门打开的吱呀，原先站立的地方扎入无数尖锐的叶片。有一些刺透了琴盖按下里面是琴键，发出重而短促的鸣响。
纪斓吓得惊叫，少年迅速起身，退到远离纪斓的地方。他望向虚空的某处，“你想做什么？！”
推门而入的颜喻不明所以，却忽然感觉四周的空气开始涌动。像是酝酿的怒气，窗外的树木索索作响。
纪斓朝她跑过来，显然还是没有从刚刚的危险里平复。颜喻皱眉，“蛰？”
虽然看不见，却感觉他到他传来的声音，「带走纪斓。」
“那林青许……”颜喻看向站在对面窗台边的少年。
「我来解决。」
颜喻神情一凛，但还未来得及阻止，被卷进空气漩涡的叶片似乎都有了生命力一般，瞄准少年而去。
她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当时在礼堂看见他被袭击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就自然反应起来。她朝他飞奔而去，然后张开双手拥抱他。
惯性推得他后退一步，但还是迅速稳住。
那些先她一步赶到的叶片已经划开少年裸露于外的皮肤。她可以敏锐地察觉血腥的味道，也可以察觉他的脊背僵直，呼吸停滞。
蛰急停下来。被镀上了灵力的树叶失去支撑，簌簌地落下来。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颜喻迅速松手，抬头凝视着他。
身后传来纪斓提醒示的呼唤。
颜喻转身看去。程青诺和吴希薇刚刚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