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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只有离去

沙沙知道自己年纪虽小,但这一拳之力,却足有几十斤重,唐逸仙长得文静像极了古代的书生,并不是那种强壮如牛的类型,受了这一拳头,显然极不好受,蹬蹬蹬连退数步,差点没有跌倒。只见他脸色数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孩子,你可认输?”

沙沙听了这话,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明明是自己打了他一拳,怎么反叫我认输?难道他被自己一拳打得糊涂了吗?

“刚刚第一回合,不分胜负,咱们再比过。”沙沙看武侠小说看得多,深得其中精髓,懂得武林规矩,知道给人脸面。所以虽然自己明明胜了,却说不分胜负。

“哈哈,哈哈,看来你毕竟年纪小啊,不懂得厉害,适才你已经到鬼门关去转了一圈回来了,你可知悉?”唐逸仙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在点化一个冥顽不灵的孩子。台下观众很多事情并没有看清楚,此时只是饶有兴味的听着二人对话。

“晚辈不太明白。”

“看来痴儿竟未悟,你还不明白吗?刚刚我那掌若是力使实了,你早已经吐血身亡了。你莽撞出手,只知攻不知防,要知我的掌力凶猛,不出则矣,一出则如雷霆万钧,中者非死即伤。我念你年幼,父母抚养你不易,练功学武实艰,若就这样一掌把你打死,终究于心不忍,所以我临时强收掌力,要知掌力既出,无法收回,若要收回,击在自身。刚刚我已经身受重伤,退了几步,你以为是你打的吗?非也非也,实是我为了救你,自己误伤的。你可要知道好歹。”

这话沙沙听得耳熟能详,什么掌力既出,无法回收,若要收回,击在自身,那些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情节,难道真能在现实中重现?他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这武无法比下去了。

这时主持人又已经站出来了,夸赞唐掌门武功如神,更兼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大仁大义,英雄本色,宁可伤了自己的身体,丢了自己前辈高人的脸面,也不愿伤人性命,什么是大英雄?这就是大英雄,真英雄。孩子,你还不快快谢过唐掌门不杀之恩?

沙沙本来将信将疑,听了这些话,不禁恼将起来,说道:“明明是我赢了,怎么倒要谢他不杀之恩了?不如再比一次,便定输赢。”

“孽障,唐掌门以身相救,真是佛祖舍身饲虎之伟大精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气概,你不知感激,反而好歹不分,是非难辨!还不快快认错?”便在此时,雷一剑忽然抢步向前,站到沙沙面前,对着他当头棒喝道。

沙沙见师傅也来骂自己,更是不服,十五六岁的年纪,恰当青春叛逆之时,本来就因为发现师傅的秘密而心中又失望又难受,现在见这什么唐掌门,亦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者,心中不禁怀疑,这些人真是一派掌门吗?真是武林大师吗?他忽然想起来少林的路上,碰到的如是大师,难道他们也不过和如是一样的,不过是些骗子吗?

但台上的主持明明是天下知名的明星,是中央电视台的名嘴,这里有电视台的直播,有政府的官员讲话剪彩,如果是骗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场面的。

但无论如何,至少和自己比武的唐掌门真不怎么样,哼,说什么手下留情,慈悲仁义,我总是不信,除非你把我打败,纵然因为不能收发自如,失手把我打死,那时我也心甘情愿,也才会真正相信。

“我没有错。”他倔强的说。

“你还没有错?你想把我气死吗?唐掌门武功高强,难道你当真不明白?”雷一剑气得脸都扭曲了,好像随时会暴发,然后一掌把沙沙打死,看得台下的观众都紧张起来,屏声息气,顿时吵闹的会场变得鸦雀无声。“这台上的人,除了师傅我,哪一个不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哪一个不是独步武林的高手?别说你了,就是为师也在他们手下走不了三招。所谓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你这就叫不知天高地厚。”

沙沙依然倔强的站在台上不语。

“我只是想知道唐掌门的武功是否真有那么好而已。”他轻轻的说。

“刚刚我不是说了吗?唐掌门武功深不可测,岂是你所能知的?蜗牛能知兔子有多快吗?池塘能知大海有多深吗?怎么?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你是不是也怀疑我的武功,觉得我也是沽名钓誉,浪得虚名?”

沙沙低头站着,倔强的紧闭着嘴巴,依然一句话不说。他沉默的姿态彻底惹恼了雷一剑,他再也克制不住,狠狠的一个耳光扇在沙沙的脸上,这一掌用力甚重,沙沙只感觉眼前火花四溅,耳朵里像有河水在奔腾般轰响,他被打得歪倒在地,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但他赶快用手臂把泪水拭去了,硬生生的逼住了在眼眶中打转,争先恐后想要流出来的泪珠。

他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甚至还抬起了头,勇敢的对视着师傅那出火的眼睛。但不经意的,他似乎看到师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看来我已经没有资格教你了,你另寻名师吧。”雷一剑稳定住自己情绪,万分悲凉的说。

纵然是交学费的,群体授课的武馆,其实师徒名份仍看得很重,沙沙听师傅竟要当众把自己逐出门的话,终于再也忍不住,伤心失望,委屈愤怒,各种心情都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纠结于心,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汹涌而出。

沙沙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看到的真相,也许师傅有他的高明之处,但他为了名声不择手段的做法他却无法接受。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他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默默的下了台,孤独却有些骄傲的离去。

现场出现这样的情节,显然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就像观众也都心情复杂,有同情他的,有觉得他傻的,也有心中指责他不尊师重教的,但无论什么想法,大家都沉默的看着,没有出声。

主持人站出来打圆场,男的说:“刚刚这个少年,血气方刚,性格执拗,与师傅发生了一点争执,没有关系,孩子嘛,就是不懂事,大家笑一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女的说:“是呀,今天的孩子都像皇帝,骄纵惯了,师徒关系好比父子关系,现在的男孩女孩在父母面前,说话大多没有礼貌,大家不要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扰乱了心情。咱们继续吧。”

沙沙从人群中挤过去,感受着众人复杂的目光,也听到台上主持人说自己的话,他已经无心反驳,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爱说什么就什么。只是周围虽然人头攒动,但他却忽然之间,感到无比的孤单。

他走出人群,往山下而行,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过头来,却是卢小敏,卢小敏一脸关切,急匆匆的追上他,问:“你到哪里去?”

“我在这学了这么久的武功,觉得已经有所成了,想去闯荡一下江湖。”沙沙说:“学以致用,才能体现出学武的意义。”

“我要跟你一起去。”卢小敏冲口而出。

“可是你的工作呢?”

“工作我不要了。”

“那怎么成?一份工作可是得之不易的,轻易放弃,太可惜了。”

“你不在这里,再好的工作也没有意义。”

“那以后呢?”

“以后你养我啊。你不愿意吗?”

“好吧。”沙沙说。既然一个女孩子说叫你养她,那无论你是否有这个能力,甚至不用去想用什么去养,你就必须得答应。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是有担当有魄力的,不想去思前想后的规划未来,只知道,只要有勇气,前方就一定会有路!

两人携手下山,一路上美景如画,山风吹拂,刚刚的不快乐早已经被吹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们沉浸在马上就要双剑合壁行侠江湖的美好前景中,下得山来,两人各自回宿舍收拾行李,正收着时,李北和洪亮、傅文都回来了,洪亮傅文当时不在现场,所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有李北一切了然,他轻轻的拍了拍沙沙的肩,心情复杂难明,无以安慰。

“听说你要离开了?怎么回事啊?”傅文问。

“我想妈妈了,回家去看一看,也许还会回来。”沙沙说,提起妈妈,忽然之间,无比的思念涌上心头,差点又哭了出来。

“还想妈妈呀,这么大了。想她打电话呀,视频呀就是,还千里迢迢的走一趟,再过两三个月,又说过年了呢。那时再回不迟呀。”

沙沙不想再说什么,便不说话。收拾好行李,反正就是几件衣服,依然非常简单,其余的日常用品,全都不要了,给了三个师兄。等了一会,卢小敏来了,李北等三人送他们到登封,卢小敏说要去家里拿些东西,明天再出发吧。

李北去宾馆开了一间房,说在这里陪沙沙一夜。晚上一起去吃饭,再一次都喝醉了,就要离别了,大家忽然都很伤感,感觉兄弟之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竟都泣不成声。

明天,沙沙早早的就起来了,他已经习惯了早起,一个人悄悄走出宾馆,街上还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行人,他沿着街道跑了两三里路,然后回到宾馆,洗了澡,换好衣服,此时已经八点多了。而李北等三人仍在呼呼大睡。

卢小敏也还没有来,他想打电话问一下,号码拨了一半,又停下来了。

他打开电视机,把音量尽量的调低,一个人开始看电视,直看到十点半钟,可卢小敏还是没有来,李北他们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若不是听到他们抽风似的呼噜声,他都要害怕他们是不是昨晚已经醉死了。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把三人摇醒,可费了好大的力,摇醒了的人依然睡眼矇眬,有些翻一个身又依然打起了呼噜,李北口中发出呓语似的话声:“几点钟了呀,就把我叫醒。”

“都已经十点多了。”

“才十点多呀,那还早得很呀,把我叫醒干啥?”

“十点多你的意思还早?真佩服你们,这么能睡。”

“当然呀,睡觉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你不觉得吗?”

“是吗?我倒不觉得。就算是真有那么美妙,那也不必睡那么多,要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睡,急什么?”

“以后?以后哪里有时间呀?你离开了武馆有时间睡了,我们可没有,天天要练功,好不容易有一天可以睡懒觉的时候,不睡才是傻瓜呢。”

“我是说再往后。”

“工作后?还不是一样……”

“我是说人死了以后,有的是睡的时间,长得没完没了,还不用醒。所以现在活着的时候嘛,少睡些才对,用不着像怕食物会被人吃光了似的着急忙慌。”

“怪理论,那睡太长太闷,连梦都没有,有什么好的,就像吃东西,一次吃得太饱了,再美味的东西也没味道了。所以还得每隔段时间吃一餐,才能品尝到香的滋味,睡觉也一样啊,每天睡一阵,才感觉得到它的香甜。”

傅文翻身而起,哈哈大笑,说:“你两个在这胡扯八道些什么呀,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

洪亮也醒了,附和说:“就是,大清早的,在这里文绉绉的,酸不溜丢,弄得我睡觉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沙沙说:“嗯,不胡扯了,吃早餐去吧,我都好饿了。”

待得三人轮番洗漱上厕所完毕,早已经超过了十二点,还吃什么早餐呀,直接去吃中餐了。因为昨天喝得太醉,三人都不想喝酒,直接吃了饭。饭毕,卢小敏也依然没有来,沙沙心想,难道有什么事被耽搁了?还是出什么事了?心中倒不安起来,忙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通了,但铃声长久的响起,却没有人接听。

“这个卢小敏怎么回事呀?这时还不来,不会放人鸽子吧?”傅文忍不住说。

“真是的,让人等这么久,电话也不来一个。”洪亮说。

正在这时,沙沙的手机铃声响了,接听了,果然是卢小敏。

“沙沙,对不起。我被爸爸关起来了,出不去了。”卢小敏语带哭音的说。

“你爸爸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听说我要跟你走呀。”

沙沙心想,你要跟一个男人离家出走,近于私奔,还告诉你爸爸,不关起你来才怪。

“你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去救你吧。”沙沙说,心中忽然兴奋起来,就好像将去干一件大事似的。

卢小敏犹疑了一下,说:“沙沙,不用来了,我爸爸会打断你的腿的。”

“不用担心,我学过武功呢。”

“怎么不担心,无论你伤了我爸爸,还是我爸爸伤了你都不好。”

“我就偷偷的把你从窗台上接出来,又不是去打架。”

卢小敏沉默了许久,说:“可我不想让爸爸伤心。”

就像用一盆水浇灭了心头兴奋的火苗,沙沙终于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轻声说:“那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一个人走就是。”

“可我会舍不得你。”卢小敏伤心的说,似乎又已经泫然欲泣了。

“我还会回来的,到时来看你。”沙沙说,但他忽然发现,自己这话有些言不由衷,以后还会回来吗?会因为这段爱情而对此地流连吗?会对她念念不忘吗?会为了她,再来相会吗?

“好的,一言为定,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哦。”卢小敏说。

“嗯。”

“为什么你忽然就要走了,为什么你师傅如此无情,为什么我爸爸就不许我跟你一起走,一起去闯荡江湖?”卢小敏却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虽然隔着电话,沙沙却仿佛看到她伤心的蹲在地上,脸上梨花带雨,背心一抽一抽的样子。

“别哭了,只是生离,又不是死别。现在社会,要想见还不简单呀,电话,视频,或坐火车飞机,一转眼就到了。”

“嗯,那你一定要记得常来看我。我会想你。”

“好。”

“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

“好。”

“你不许找别的女朋友。”

“好。”

“你要爱我,爱一辈子,一生一世。”

“嗯。”

“嗯什么呀,说你爱我一生一世。”

“我爱你一生一世。”

“我也爱你,也爱你一生一世。等再过两年,我跟爸爸说要嫁给你,到那时他就会答应了。”卢小敏又兴奋起来。

挂断电话,沙沙的心情就像秋天的风一样,又萧瑟又干涩。他默默的跟李北他们告别,轻轻的挥了挥手,转身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挤在人群中,连窗外的云都看不到了。

真是不带走一丝云彩呀。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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