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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当日落西山,燕子朝太阳消失的方向飞去,秋风就变得些许寒冷起来。

樱实中学重新变得平静,教务大楼的天台变得空无一人,学生会干事们拆除了擂台,撤下了看台和围绳,令一切重归原样,连一颗沙子都没有剩下。

清本雾识走上了台阶,他的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脸上缠着的绷带遮住了一只眼睛,令他的另一只眼睛看起来疲惫又悲伤。风缓缓地吹过,白天慢慢死去,城市渐渐醒来,雾识目送着夕阳变红,红到消失,它最后的一点光芒也隐藏在了高楼之后。

下午发生在这的事,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肋骨还是有些疼。

这种疼痛,正是雾识所讨厌的,也难怪,除了受虐狂以外,没有人会喜欢疼痛。武术并不是为了制造疼痛,而是为了规避伤害而存在的,他在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但肉体上的疼痛令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摆出一副甘地一般的圣人嘴脸,但却在心里蔑视着所有人,瞧不起我们所有人!因为你认为只有奥歌院岚是最强的,其次就是你自己——

天野流荒的话回响在脑海,雾识垂下头,他暗红的瞳孔已经变回往常的棕黑色。果不其然,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在中国的日子,他也和父亲居住在仙螺山的深山之中,很少下山和别的孩子交流,这样一想的话,或许令雾识感到陌生的并不是日本,而是人类吧。

“原来你在这。”

身后传来了岚的声音,雾识回头。

“奥歌院同学。”

岚一边绕过学生会的露天游泳池,一边走过来,她靠在栏杆边,打了个哈欠。

“刚才我去看流流子了,她看上去很失落,不过我不擅长安慰人,你一会有空去看看她吧,这方面或许你比较在行。”岚将刘海撩起来,让风吹过她的额头,这种风,令她想喝一杯KOI的杏仁奶茶。

“清本雾识,像今天这样的决斗,你喜欢吗?”

岚突然问道。

“不喜欢,我从未喜欢过。”

“是吗,那么我和你不一样,打架什么的对我来说就像吃东西一样愉快,把那些自以为很强的家伙揍得满地找牙,粉碎他们的自尊心,让他们一辈子感到后悔,‘明明已经努力练习了’‘明明在此之前已经打倒了好多人’……看着他们趴在地上对无能的自己咒骂,就会令我心情愉悦,这样的事做几万次都不会嫌多。”岚露出恶质的微笑:“不过那个武士小妹欺负起来根本不畅快,如果和学生会长玩玩的话或许我会更高兴,那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地踩着别人脑袋的大小姐,被我踩在脚下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真想看看……”

“呜哇,奥歌院同学真是坏得可以。”雾识装模作样地附和道。

“所以说,打架这种事我超爱的,和学生会干一架是我求之不得。但对于你来说,就不一样了吧,清本雾识。”岚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问到:“你本来可以不用插手此事,但偏偏要把自己卷进来,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样未免太傻了吧,你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面对岚的提问,雾识沉默了一小会。

“当然是……因为我想离奥歌院同学更近一点,因为我喜欢奥歌院同学,所以就想要接近,所以就做了这样的蠢事。”

突如其来的直球,但并没有令岚的表情产生些许变化。

雾识继续说:“我想给奥歌院同学看看,我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弱,相反,我甚至认为我有资格和你一较高下。在一开始,当奥歌院同学对我说:如果想和你交往的话,先打赢你再说的时候——我是认认真真做好了打败你的打算的。和龙龙子的决斗,和学生会的决斗,其实都是因为‘我想证明这一点’才如此选择的,所以我……”

“哈,你这家伙可真是坏的可以啊。”岚用雾识之前使用过的话打断了他。

“明明是头老虎,却要装作猫咪,一边喵喵叫的同时,一边微笑着磨着牙齿。也难怪你没什么朋友,因为你的微笑太漂亮了,漂亮得像是假的一样……不,本来就是假的吧。”

“……被看出来了呢。”雾识苦笑着。

“不过,想要接近我,你还差得远。”岚仿佛嘲弄一般揉了揉雾识的头发,随后将手揣进裙子的兜里,朝下楼的方向离开:“再努力一点吧,争取成为我下一个捉弄的对象。”

“捉弄的对象?”雾识在岚身后喊道。

“差不多吧,加油,清本雾识,别让我失望。”

岚挥了挥手,从雾识的视野里消失。

——靠近一点了吗?——

——靠近一点了吧?——

清本雾识梳了梳被揉乱的头发,如此想到。

@@@

之后。

这一周难得地平静,学生会的干事们仍然出现在校园里,执行着每一天的任务,监督迟到的学生、校内安全检查、打扫卫生……雾识觉得他们就像是天野集团制造的机器人,就算学生们都消失了,他们的工作也不会停止一样。

龙龙子又旷了两天课,但当她回来学校的时候,浑身上下的伤已经全好了,她缠着雾识要学更多的武技,同时也暗暗下定了下次一定要打败百地朱华的决心。雾识本以为连续两次输给同一个人会带给龙龙子很大的打击,但目前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龙龙子不是那么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而将受过的打击与挫折化为力量正是她的强大之处。

岚那边倒是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小打小闹一把后,她很快又陷入了那种觉得什么都无聊的状态之中。雾识偶尔和岚与龙龙子一起回家,他们一起路过那家奶茶店,随后在下一个路口分道扬镳。雾识再没遇到过岚的前女友——那个嘴角有伤疤,名叫宇川田响的女生,雾识一直好奇她到哪里去了,如果下次有机会遇到的话,他得问问她和岚之间的事。

雾识还接到过父亲清九郎打来的一次电话,听他的声音看似精神很好,清九郎问了问最近发生的事,由于长途电话很贵,所以两人并没有做太多交流,不过这对双方来说已经足够了。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直到——

当雾识趴在桌上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放学时间。

因为今天岚和龙龙子要去东急百货,和她们不顺路的雾识便没有一起,他本打算仅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趴在桌上小睡一会,但没想到居然睡到了放学后。

随后——

三道闪电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将教室里的东西炸的四散飞舞,雾识急忙用手挡住眼睛,但他还是被强光晃得眼花。

“好久不见啊,清本同学。”

雾识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天野的脸,她的脸上满是自信满满的笑容。

“加入学生会吧,清本。”天野流荒伸出了手:“根据上一次胜负的结果,我们履行诺言,不再找奥歌院岚和真田龙龙子的麻烦,并且对我们之前所做的事表示歉意……但,清本同学,请加入学生会吧!”

“等一下……”

“虽说那次决斗是我们这边输了,但那也仅仅只能证明当时是你比较强,要是再来一次的指不定谁会赢呢,所以清本同学,可不要因此而得意,学生会无处不在!学生会正在看着你!”

“不,不,等一下!”

“什么都不用说!快加入学生会,不管是再来比一场还是怎样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只需要签了这张保密协议,金钱也好,美酒也好,女人也好……全都非你莫属……”天野一边喋喋不休地胡说八道一边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顺便纠正一下,没有金钱也没有美酒,女人有很多,但都不是你的……”宫本蕾欧娜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支笔,放到了雾识的面前,戏谑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所以说等一下啦!我从没说过,我要加入学生会啊!”

雾识推开了桌上的纸笔。

突然出现在面前,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要自己加入学生会,这三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才挽着袖子互殴,今天就像是没这回事般地有说有笑,是在捉弄我吗?雾识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些生气。

“我就说吧,这样是糊弄不了他的,之前还在大打出手,怎么可能与学生会这么快和好。”

看来这三个家伙里面唯一正常一点的是百地朱华。

“不如让我直接把他绑回教务大楼,给他下点药,拍一两张见不得人的照片……”

收回前言,这个叫朱华的丫头比其余两人更糟糕。

“总而言之,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天野咳了咳,她稍稍摆出了正经一点的表情。

“邀请你加入学生会,清本同学。”

“具体来说……是风纪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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